裴宋沒說話,徑直走到門廳換鞋。
裴成竹皺眉,語氣不好:“大人跟你說話呢。”
這要是以前,鐵定得一串“懂不懂禮數”“我怎麽教你的”隨之滾滾而來,但大概是心裡有愧,裴成竹沒再發表抨擊。
裴宋系好鞋帶,戴了個黑口罩:“我出去住幾天。”
李若芬一聽立刻站起身往這邊走,神色有點擔憂:“在外面住?住多久?住什麽地方?”
裴宋將帽子戴在頭上,回頭冷冷地看著她。
李若芬被她那雙漆黑的眼睛一看,心裡陡然一寒,停下了腳步。
裴宋揚了揚下巴,口罩被支出一個尖俏的形狀,輕蔑地笑道:“睡的又不是您女兒的床,您廢話好多。”
李若芬臉色一白,裴成竹皺眉,起身冷道:“那也是你妹妹,你不會說話就給我回去上學!”
裴宋面向他,黑色鴨舌帽簷下的眼睛冰冷幽暗。
“這世上最沒資格說這句話的就是您了,所以閉嘴吧。”裴宋說著,毫不留戀地摔上了門,消失在夜色裡。
從裴家別墅搬出來以後,談晏就住到了畫室。畫室三樓是宿舍,寢室是四人間,供集訓的學員住宿。
談晏煙癮最近大得厲害,又不方便在宿舍裡抽煙,就下了樓,在門口找了棵樹一靠,掏出電子煙吸。
天黑得看不見星星。談晏仰頭找了半天,連飛機信號燈都沒找到一個。
不遠的拐角,有個人站著看她。她戴著黑色鴨舌帽和口罩,整個人融在夜色裡。
談晏抽了一會兒,不知為何越抽越難受,便收起了煙。晚餐的時候沒什麽胃口,現在倒是有點餓了,就找了一家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向前台要了一份關東煮。
“想來點什麽?”老板問。
談晏沒什麽精神地掃了兩眼,道:“魚丸和藕片多來點,剩下的隨便。”
老板瞧著她身量裝了一碗,談晏接過,坐到餐區吃夜宵。她心裡實在悶得厲害,想著刷刷抖音能好一點。
結果刷到一堆失戀、分手、治愈的文案。什麽“別否定自己,你特別好,特別溫柔,特別值得”,“花不是為花店而開,人有各自的月亮”,“時間會治愈一切,請給時間一點時間”,“不辜負生活,不迷失方向。”,“你應該去愛這山、這水、這世間萬物,以及鮮花與你自己,而不是拘泥於小小的情愛之間不放過自己。”
談晏差點沒看笑了,把手機放下了。
道理她都懂。她也知道往後還會有好多人給她蛋糕,馬卡龍,提拉米蘇。
但她還是最惦記最開始有人給她的第一塊糖。
因為裴宋是她人生第一份禮物。
如果能有時光機,那她想再收一次禮物。
她想念那個會叫她大小姐,會送她玫瑰花,會跑到畫室來接她,對她說“其實你請我吃十五一碗的牛肉面我也會很高興”的裴宋。
也想起來和裴宋第一次接吻的時候。
她那時候還以為裴宋只是要抱她,沒想到對方竟然騙她,自然而然地親了她一口。
談晏閉眼,那晚的裴宋又浮現在她面前。她的眼神,她的唇角,她所有的波瀾不驚和信手拈來。
她輕而易舉地從她這裡拿走了一個吻,神情花香一樣的淡。
她也想念那個掌心裡握著冰涼罐裝飲料的夏天。
關東煮好鹹,談晏想吃糖。
她去櫃台找糖,棒棒糖竟然都賣完了。
“你家關東煮好鹹。”談晏抱怨。
“啊?鹹嗎?”老板拿叉子嘗了一塊:“這,還好啊?”
談晏迷惑了:“我都吃渴了。”
“那要不你拿大白兔湊合一下吧。”老板望著她臉上淚痕隱隱,小心道。
談晏擺擺手,回去繼續吃那碗不知道為什麽那麽鹹的關東煮。
過往如雲煙,而今都不見。
思念是這世界上最輕也最重的東西之一。它沒有重量,卻又重逾泰山。日光之下,並無新事,她只能每天在沉默裡回憶那些帶著笑輕描淡寫的瑣碎日常。
她恨裴宋,她也愛裴宋。
她的生命裡除了裴宋,沒有人給過她糖。現在連裴宋也不要她了,談晏手裡隻攥著一張剩下來的糖紙,上面還沾著一點點殘留的甜。
就這個給糖的人,給了她最狠的一槍。
你怎麽可以說讓我相信你說那麽多句喜歡然後你又突然跟我說離開。
最可怕的是她真的信了。她以為裴宋會喜歡她到很久很久裴宋明明說了那麽多做了那麽多。
她給過裴宋她最大的愛,願意將她的驕傲流放在那天晚上的淚水裡。
可惜也沒能留住裴宋。
月亮升起來了,裴宋也看得更加清楚。她就站在不遠處,靜靜地望著便利店裡低頭吃東西的談晏。
也看到某一刻她忽然望著外面的月亮愣神,好不容易扎起來的魚丸又跌回紙碗裡。
看她的談晏,她拔地而起的喧鬧,她的安靜,她落日西斜的壯闊。
還有她午夜徘徊的冰冷。
作者有話要說:
晴天!
第68章 金榜題名
裴宋,番外二。
我和她分手了。
對知曉了真相的我而言,她的愛是致命的。我寧願她記恨我,討厭我,甚至把我當成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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