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樓裡幾乎沒有人，柯妍是因為秦涵佔用了自己預約的實驗設備才不得不周日再來的。

　　許星衍找到她的時候，柯妍正端坐在通風櫥前，一臉肉眼可見的沮喪。

　　“姐姐，你怎麽了？”

　　柯妍拿過馬克筆，隨便找了張紙巾寫道：【不知道誰拿完培養瓶沒有關上培養箱，二氧化碳漏光了，我養的原代癌細胞死掉了。】

　　許星衍愣了一下，她昨天跟著魏超學過一次培養細胞。

　　當時魏超說過，一管兩毫升的原代細胞要數千元，加上加入的培養液、抗體等，培養細胞需要花不少錢。

　　“會有什麽影響嗎，比如要姐姐賠錢之類的？”許星衍不是很懂會怎麽樣。

　　【那倒不會，只是很浪費，而且耽誤實驗進程，幸好這兩天沒有其他人用這個培養箱，不然損失更大】

　　許星衍靠近柯妍，看著放在顯微鏡下的那瓶細胞。

　　她湊了過去，擠在柯妍面前去看觀察鏡，細胞果然都浮在了培養液裡，死了。

　　許星衍粉色的短發晃著，柯妍忍不住伸手撈了一把，頭髮軟軟的，仔細看有些泛白，雖然是個很不乖的發色，卻格外配許星衍這個人。

　　“姐姐，再買一次細胞的話，需要你出錢嗎？”許星衍突然想起來這事。

　　【我們有實驗經費，匯報給老師是不用的，不過那個忘記關培養箱的同學會被記過，所以我自己買吧】

　　研究所的博士生一個月補貼沒有五千塊，那兩毫升細胞需要花柯妍一個月連著外快在內的所有生活費。

　　許星衍沉默了一下，知道自己這個時候如果提出替柯妍花錢有那麽一些不合時宜。

　　她抬起手打開了通風櫥的紫外消毒燈：“既然都死了，姐姐是不是就沒有實驗了？”

　　柯妍點了點頭。

　　“那就——”許星衍沒有說話，而是學著柯妍那天的動作，做了個跟我走吧的手語。

　　柯妍眨眨眼，把白大褂掛在了門背後，收好記錄本，跟了上去。

　　她沒有問許星衍要去哪，許星衍也沒說。

　　許星衍帶著她搭著公交車去了山腳。

　　林城賽車俱樂部是周邊幾座城市中最大的一家俱樂部。

　　房車賽和方程式都可以承辦。

　　許星衍拉著柯妍去了俱樂部：“雖然我很想對姐姐說，損失的錢我來出吧，但姐姐一定會不開心的。”

　　“所以，至少讓我為姐姐做點什麽好了。”

　　柯妍疑惑地看著面前的賽道和賽車，緩緩比出一個疑問的手勢。

　　賽車的線條沒有她所想象的那麽華麗，也不是電影裡那些炫酷的超跑，相反，只是一輛普通的私家車——當然，作為私家車來看，一台寶馬顯然也不是很普通。

　　許星衍察覺到柯妍的眼神：“和想象得不太一樣吧，畢竟電視上都是那種底盤很低、看起來特漂亮的跑車，有尾翼、加氮氣之類的。”

　　“所謂的房車賽，實際上指的是私家車，當然，也是改裝後的轎跑車，比如我們面前的是寶馬E46。”談起自己喜歡的東西，許星衍眼睛裡閃閃發光。

　　“姐姐要做好心理準備，車上多少會有一些吵，因為減重，所以空調被拆了，穿上賽車服後會很熱，大概六七十度，不過這輛車為了適應初學者，發動機沒有改裝，會稍微好一些。”

　　柯妍點了點頭，要往車上去。

　　許星衍拉住了她：“姐姐要先買保險、簽知情書，否則不能上車。”

　　聽見保險兩個字，柯妍終於對自己要做什麽有了一些實感。

　　她即將坐上一輛賽車。

　　或許是因為許星衍就是身邊的關系，她有些太過放松和信任，竟然一時間把坐上賽車想得和坐上公交車一樣隨意自在了。

　　想到那天看見過的風馳電掣，柯妍手心出了一些汗，悄悄做了個下意識的吞咽動作。

　　許星衍拍了拍她的手背：“姐姐不怕，我很穩的！”

　　許星衍帶著她辦好了手續、換了賽車服，上了車。

　　柯妍坐在副駕上愣著，許星衍失笑地俯身上前替她扣好了安全帶。

　　賽車過於狹窄的座位包裹著柯妍，她還來不及做好心理準備，車子發動了。

　　轟鳴聲在一瞬間衝上大腦，混合著血液一起沸騰。

　　夏日的高溫直射著鋼骨架，發動機和烈日共同作用下，輪胎膠化，提供了更大的摩擦力，賽車飛馳而出。

　　柯妍沒由來地想起了那晚差點在她和許星衍相遇前就要了她們命的離心機。

　　那台離心機的最高轉速是一萬轉每分鍾，而賽車發動機的速度是多少呢。

　　聽說F1賽車的發動機轉速最高可以超過19000轉每分鍾，是那台離心機的二十倍，而車手們實際賽車時控制在10000轉左右，和那台離心機一樣的速度。

　　科學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

　　它在林城的山頂是一片冷白的實驗室和永遠23度的空調，離心機每日在轟鳴聲裡分離液體，隨後，這些液體會被送入零下20度的冰箱，而細胞則凍存在零下196度的液氮裡。

　　在山腳下卻成了熱火朝天的賽車，沒有電影裡穿著清亮的漂亮女孩，也沒有氦氣大燈、氮氣加速，車內溫度有時接近80度。

　　山頂和山腳，差了接近300度。

　　她腦子裡混沌的想法很快被彎道帶來的離心力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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