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雨夜卻並沒有給她無聲離開的機會,綠梔還未有動作,便已經聽見外面傳來隱隱的馬蹄聲,由遠及近轉瞬即至,鐵蹄落地時崩著雨水泥濘,宛若雷奔,細聽之下,竟有三十二匹之多。
外面幾人同樣警覺,紛紛站起來。
綠梔眼看他們如臨大敵的模樣,便已清楚,來的絕不是周朝軍,只怕是韃靼人。
果然,片刻之後,雙方連一絲交涉都無,密密麻麻的箭衹便穿透單薄的門窗急射而來,帶著“咻咻”的破空聲。
室內大漢瞬間怒罵,一邊甩開刀劍揮掉箭衹,一邊護著主子往後躲去。
綠梔自然也不可能在箭雨中再保持之前的靜默,抽刀而出,瞬間白光閃閃,撲面而來的幾隻箭衹錚錚入牆。
“什麽人?!”親兵這才發現室內還有他人,不由得大驚,回手便是刀刃劈來。
綠梔糅身躲過,聲音淡淡:“躲雨之人。”
“裝神弄鬼!”那親兵哪裡肯信,輾轉又是兩刀哐哐砸下。
綠梔緘默,一邊躲著對方攻擊,一邊錯開四面八方飛過來的箭衹,身形飄然,絲毫沒有停滯之色。倒是眼前這人在驚亂之下留出破綻,從外穿透門窗的利箭對著他的命門飛馳而來。
綠梔一刀劈開。
雨水在此刻由一道雷鳴電閃變成曝白色,透過破爛的紙窗,映在她那張冷峻無儔的臉上,眉眼若青黛遠山,目光中透著古井無波的寒意。
“玄七,”被眾人護在身後的男人突然出聲,“住手!”
身前這人聽到命令乍然間停下攻勢,手持刀柄戒備的看著她。
綠梔同時往後一躍,轉過視線,在短暫停下的箭雨中看了那年輕男人一眼,對方穿著玄色的輕甲,生就一副富家公子的模樣,容貌俊秀,面色蒼白,看起來有種失血過多的削弱。
“我們是黑風大營將士,”年輕男人目光灼灼的盯著綠梔,忍著牽扯到的傷口繼續道:“外面是追過來的韃子,為了滅口絕不會放過我們所有人,少俠身手不凡,何不共同抗……”
他話音未落,又一陣密密麻麻的箭雨瘋狂射進來。
綠梔回身刷刷兩下,而後折腰一踢,靠牆放的一張寬大厚重的木桌瞬間豎起來,直直的擋在她的面前。
室內像這樣能遮擋的東西不多,半晌後,被士兵護住的年輕男人徑直翻滾而來,剛好落在綠梔腳下,共同享受著這一案之便。
綠梔並沒有趕走他,手上閃白的刀光在夜色中幾近絢麗,周身如有勁風護體,無一絲威脅能夠近身。
年輕男人漸漸目露驚喜。
箭衹錚錚嵌入桌面,旁邊士兵開始對外喊話,唯有這年輕男人看向綠梔,拱拳道:“我等受韃子追擊,原本想在此處暫避,竟不知有人先我們一步在此躲雨,連累之處,還望勿怪。”
他言辭落落大方,三言兩語便替綠梔解了之前靜默的誤會,顯然在平日裡也是善言豁達之人。
綠梔一手持刀,一手撐著桌子,並沒有理會他。
年輕男子顯然也不在乎,自顧自又問:“不知少俠高姓大名,師承何處?”
綠梔這才看他一眼,半晌後冷淡開口:“陸之,賞金獵人。”
年輕男人聞言微微一愣,正在此時,外面射過來的三波箭雨停下,終於輪到貼身近戰,幾條黑影從破爛的窗戶中竄進來。
綠梔夜視能力極佳,依稀能看見對方身上穿的是圓領袍的胡服。
室內空間閉塞,眾人佔了先天之力,那些韃子剛一進來便被幾把鋼刀砍下。但不過片刻,對方便以人多取勝,騰挪受限中,四周逐漸響起親兵的悶聲喝罵,鮮血漸濃。
“出去。”
綠梔聲音微沉,憑借重桌在手掀翻兩個撲上來的胡人,而後身影一閃,已經落在雨中。身後破門聲接二連三,唯有的幾個親兵護住那年輕男人也飛躍而出。
屋外大雨磅礴,碩大的水珠從天而降,砸的人睜不開眼睛來,但迎面二十幾人的刀光劍影卻霖霖爍爍,明顯個個都是好手,倏爾間便已經蜂擁而至。
綠梔身上已多了幾道傷口,脊背上透出來的血液被雨水衝刷後從刀尖上滴落,但她的身形依然挺拔,手中長刀在血戰中完全褪去招式應有的精妙,每一刀遞出去都是平平無奇,卻又仿若重山投擲而來,叩著敵人的眉心、脖頸、咽喉、心臟落下。
是最純粹的殺人技。
對方顯然早已在斥候那裡清楚這幾人情況,目標也十分明確,所以當下對這突然冒出來的善戰之人也不驚慌,很快便分出幾人結陣對綠梔圍而不攻,其他的則全都朝著親兵所護的年輕人而去。
“呼爾慶,我朝與韃靼的盟約還在商議,你竟敢越境妄為,居心何在!”年輕男人眼見身邊親兵一個個倒下,終於忍不住厲聲呼喝。
雨夜中敵方一言不發,顯然此番隻為殺人而來。
正在此時,一道電閃劈天降下,過分白亮的曝光中,一玄甲大漢全然不顧命門大開的後背,手中鐵槊直往前方高馬上之人騰躍而去,冰冷的寒光欲取呼爾慶將命。
但對方同樣借這電閃一光,叩弓而出,利箭在拉至圓滿的弓中鳴聲馳來,帶著刺耳的叫囂,正中親兵眉心,力度之大,甚至直接將這壯碩大漢釘死在地上,“砰”的一聲泥水四濺。
“玄一!”呼聲近乎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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