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梔殺了秋木澤四次,才確定當這人死亡後,只是他們彼此二人之間出現了類似於時空折疊的回溯,而除此之外的時間則一如既往的在往前進行。
圓月漸漸東落,月光茭白,鋪在深沉的萬物之上,透著水涼般的清芒顏色。
綠梔回到客棧後還沒說話,在桌面等著的言嫿就已經察覺到了不對勁。
“你你怎麽了?”言嫿被她嚇了一跳。
“我殺不了他。”綠梔看著她,輕輕搖頭,開口說出的聲音幾近平淡,但言嫿明顯聽出她平淡之後隱忍不發的冰冷。
可更明顯的,是她的面容,以往冷俊的臉龐如今蒼白如紙,看不到一絲血色,細細的汗珠從她的額頭上滲出來,周身都透著肉眼可見的虛弱。
“不,不是,你你受傷了嗎?你你你怎麽,”言嫿完全沒在意她的話,只是大驚失色的看著她的臉,心臟都不受控制的提了起來,趕忙撲上前左右扒著她看,“怎麽,怎麽回事......”
綠梔把背上的重刀放在桌上,回身抓住她的手腕,搖了搖頭:“沒受傷。”
言嫿根本不信,這會兒眼淚都快急出來,語無倫次道:“可你,你臉色很差,你,我看看......”
她說完之後就去扯綠梔的衣服,綠梔很快松開手,任她仔仔細細的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全身。
“怎麽回事?是內傷嗎?”言嫿檢查之後卻並沒有松口氣,甚至臉上的焦慮又深了三分,伸出手去摸綠梔的額頭,汗水的觸感透出冰涼,“別人把你打傷了?是不是有人護著他,護著秋木澤?”
綠梔聞言嗯了聲,慢半拍的說:“有人護著。”
言嫿瞪大了眼睛,但注意力卻全部只在綠梔身上,急忙再次確認:“所以,所以你被打傷了?”
綠梔坐在了椅子上,輕輕搖了下頭,說:“沒受傷,只是......”
她有些不知道怎麽說這是身體太過疼痛後殘留的神經反應,實際上她的身體確實並未受傷。
綠梔頓了下,還是決定簡單帶過,柔聲說:“只是內息紊亂,我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言嫿已經被她的狀態嚇得淚光閃閃,此時死死盯著綠梔的臉:“真、真的嗎?不用去看大夫嗎?要不要叫......”
綠梔看她這反應,便能想象到自己如今的臉色一定十分可怕,但她也只能笑笑,伸出手來把言嫿拉在身邊,安撫般的捏了捏她的掌心。
言嫿再如何不放心也只能壓下,強忍住滿腹驚疑,反應過來後又趕忙轉過身去房間內的水盆前打濕了巾布,小跑過來給綠梔擦掉臉上冒出來的汗珠。
“那你現在就休息,”言嫿圍著她打轉,小姑娘對習武之人如何調養聲息並不十分清楚,只能焦急的問:“你要怎麽休息才行?睡覺嗎?躺著會不會比較舒服?”
綠梔:“那躺一會兒。”
言嫿忙連連點頭,給她把外衫解了,而後便發現她裡面的中衣近乎被冷汗打濕透了。
綠梔躺下來後,身體裡隱秘殘留的痛楚因為肢體的舒展,如同電流一般往四肢百骸處流淌,她經不住蹙眉,勉力壓抑住衝到嘴邊的悶哼。心中也不由得感歎,這樣深入靈魂的疼痛,怪不得會讓她產生出深刻警戒式的潛意識。
當然,如果只是疼痛的話,應該遠不止於此,她腦海中那些太過久遠以至於早已覆上層層濃霧般的記憶裡,一定還有別的事。
綠梔一時無法想到,但又莫名的篤定。
言嫿趴在床頭,又伸出手摸了摸綠梔的額頭,大顆的眼淚突然從眼眶裡啪嗒啪嗒往下掉。
綠梔回過神來,忙把她柔軟的手指拽在手心裡,想了想後轉移開話題:“秋木澤,今天沒殺成,擔心把人驚醒,所以直接回了。明天我還是先砍他一條腿給你當利息記上。”
她說的輕松,言嫿聽了直搖頭,淚水飛濺,雖沒發出聲音,但看著卻可憐極了。
言嫿嗚咽著:“別管他了,你,你別說話......”
綠梔看著她,片刻後嗯了聲,放輕聲音:“那你也別哭了,過來陪我睡會。”
言嫿連忙抿著唇點頭,回身把蠟燭吹熄了,然後小心翼翼的躺在綠梔旁邊。
第二日清早,阿竹打了水過來給她們洗漱,一眼便看見言嫿和綠梔臉上的異樣,面色一個比一個難看。
綠梔還未完全恢復,言嫿自然是因為太過擔憂,即使身體躺在了床上,也整整一夜未合眼。
言嫿一看見阿竹,便趕忙拿了錢,吩咐阿竹打發客棧的店小二去藥店買人參回來給綠梔煲湯。
綠梔知道自己的情況其實並不需要,但也清楚這一夜言嫿確實被她嚇到了,一整個晚上,小姑娘三番五次的湊過來聽她的呼吸聲,顯然是擔心極了,所以便沒有阻止言嫿的動作。
“還難受嗎?”言嫿趴在床前,眼巴巴的看著她。
綠梔說:“好多了。”
至少那些疼痛感完全散去,身體裡留下來的只有一些神經末梢對痛覺反射性的心悸,並不受她情緒控制,但已經能夠輕松忍受。
言嫿細細的看著她,好半晌才勉為其難的點點頭,說:“好像是好了一點。”
綠梔盡力在她面前摒棄自己表情上的淡漠,讓自己的神色保持柔軟。
早上小姑娘超乎平常的乖巧,跑前跑後的給綠梔穿衣服,洗臉,淨齒,梳頭髮。廚房裡煲好的參湯端過來後,言嫿還捏著調羹杓一心一意的想要親自喂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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