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早些時候的前車之鑒,盛毓潼在對岸也布置了哨卡,都是偵察連自己的人。卡車必然會按照她的要求被截停。盛毓潼也快步往對岸走。夜間人少了許多,她沒費多大力氣就到了對岸。司機果然又在和哨兵們爭執。
“我認識你們第三軍團的人!”
又是這樣,盛毓潼都頭痛起來。她實在不想多費口舌,直接下達命令:“別和他說這些,只有兩個選擇,要麽繞路,要麽就地銷毀!”
“你這不是要了我的命嗎?”司機嗓子都破了,“現在到處都在打仗,你讓我怎麽繞路?”
盛毓潼說:“那就銷毀吧。你下來,免得誤傷了你。”
“不可能,我辛辛苦苦一年,怎麽就可能讓你白費掉?”司機話音未落,一踩油門就從盛毓潼身側衝了過去。盛毓潼眼捷手快卡在車頭,卻還是被摔了下來。她顧不得疼痛,連忙鳴槍示警——
“啪!”
這不是一聲槍響,還有從鐵索橋上傳來的,讓盛毓潼心提到嗓子眼的另一聲。她看到卡車化為一個巨大的火球,車頭一斜,跌入深淵。
這僅僅是慘劇的開頭,卡車墜落前,猛烈的大火引燃了難民的衣服,此時鐵索橋上,撕心裂肺的嚎哭和皮肉燒焦的味道混合在一起。火光中被照亮的黑影扭曲得不成人形,並在愈演愈烈的大火中痙攣起來。難民們尖叫著四散,茫茫夜色中,不少人誤打誤撞墜入江流,少數人回頭逃到了盛毓潼身邊。他們一同驚慌地看著那些墜江之人生前的最後一個畫面:被烈火焚燒,身體蜷縮,再一腳踏空掉入江中。
嗚咽聲連接成一片揮之不去的霧氣。盛毓潼想起自己的使命,她試圖維持秩序,但沒有聽見她說話。就在此刻,她看到對岸第三軍團的駐扎地,發出了一個黃色的煙.霧.彈。
“不,不——”
這是第三軍團決定斷橋的信號,盛毓潼曾親自在鐵索橋兩頭分別綁上了二十斤烈性火.藥,以防空中支援出現變故。
盛毓潼大吼:“往回跑,跑,快跑啊!”
來不及了,那摧毀天地的火光從橋的那頭騰地升起,再把橋的這頭摧毀得一乾二淨。盛毓潼恍惚中看到飛坪的天空依舊是白天的模樣,再睜眼卻分明是可怖的煉獄:無數人在半空成了碎片。哪裡是白天能有的現象。
耳邊有人喃喃:“這分明是地獄……”
盛毓潼蹲在地上,乾嘔起來。她第一次在戰場上乾嘔,是因為目睹了同伴傷口因高溫感染,取下紗布竟見到了活動的蒼蠅幼蟲。這是第二次。
封之藍接到了返航的消息,消息提示封之藍,她的目標已被提前炸毀。她沒能多想,回到飛鯊軍團的專用機場,又得知了第二個幾乎讓她驚掉下巴的消息:第三軍團高明因通敵罪已被當場處決,現第三軍團指揮權已移交團副尉遲麟。
“那盛毓潼呢?”
看到對方露出“那是誰”的疑惑表情,封之藍就明白,繼續問下去不會有結果。她得想辦法打聽盛毓潼在哪裡,有沒有危險——
“喂?”
她聽到對方聲音,才發現自己打的是龍儀的電話。封之藍慌了一下,她和龍儀上回見面可不算愉快。
見封之藍久久沒有動靜,龍儀又問:“你在哪裡?要不要我來找你?”
她只動搖了一下,心已搶先做了回答:“要。”
軍團已全部進入戰時戒備裝備,龍儀來這一趟花了不少力氣。封之藍幾乎是一碰面,就鑽到了龍儀的懷裡。龍儀一怔,她倒還記得那天晚上,她和封之藍說的,要做一輩子的好友,趕忙收好情緒。她安慰封之藍:“別怕,盛毓潼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可我還是,還是好怕,”封之藍說,“你有什麽辦法能打聽到盛毓潼的消息嗎?”
還真有,只是第三軍團的人,龍儀長久地不聯系了,如今聯系要費一些時間。封之藍一急,龍儀心裡就跟有老鼠爪子撓似的,怎麽都不行。
她答應了,轉而去了電報室,試圖聯系她所認識的各路人馬。然而她們的回答都出奇一致,好像第三軍團從世界上蒸發了似的,甚至還有人反過來向龍儀打聽情況,打聽的無非使她們的愛人、子女、朋友或者別的細若遊絲的關系。
聯系了一番無果,龍儀看清了一個狀況,第三軍團涉及的戰役,前所未有的艱難。她從電報室出來,封之藍正期待地看著她。
“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這句重複了無數遍的話,龍儀又和封之藍說了一次。
封之藍抱著龍儀哭了,她這才發現她根本接受不了戰爭。她討厭未知,討厭判斷,討厭不作數。龍儀想得更多,她擔心史薇知道這個消息會受不了。
“封之藍,我猜聯盟不會立刻透露第三軍團的消息,不利於軍心。這件事現在就我們倆知道,行嗎?不要告訴史薇。”
封之藍哭得只能點頭。龍儀稍稍放心了些,可她心底那片沉重的烏雲帶給她的壓迫更深了。
第二日,聯盟內部以有限的篇幅描述了高明之死。內部資料中說,高明以運輸啤酒做掩護,趁機在鐵索橋上製造恐怖事件,導致了異常的後果。本次事故導致了數百人死亡,上千人受傷。死者落在江中的屍體,致使江水為之變色,部分地區甚至因此斷流。
內部資料罕見地沒有附上任何照片。龍儀心驚肉跳,這是不常見的,想來這次傷亡算得上異常慘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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