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止岐於是更加努力,想抓住這股冥冥之中的命運。所有的愛與等待與急迫使她用一隻手用力按著座位支撐自己,身體前傾,另一隻手拚命伸出,張開手掌,微顫。
這時艾歐娜他們已經衝出門外,她大喊:“蘇!蘇昕!不要走,回來!你就是那隻不眠鳥,你飛不出去的,你——你必須一直飛,帶著我飛……”
邵止岐不受影響地盯著蘇昕,她很清醒,清醒地流露出大量感情,這一刻她的模樣和一個年輕叛逆的靈魂重疊,她開口,顫抖的聲音和滾燙的淚水一齊掉在蘇昕的世界裡:“蘇昕,你,你拿走了我的大衣,不是嗎?”
她繼續說,幫那個靈魂補完後半句話,坦白出了蘇昕的秘密:“所以——”
所以你需要我。
不是嗎?
蘇昕低頭,邵止岐的那隻手在她眼裡突然變成了一隻船錨。
心裡的她喃喃說好久不見。於是,就這樣,現實裡的她抓住了邵止岐的手。
車門關上,車子猛地向前衝去,把天空呀鳥呀艾歐娜呀什麽的全部都甩在了車後。
說起來,為什麽一定要選一個呢?
為什麽不能都要?
邵止岐飛快打著方向盤,SUV闖入茫茫夜色中,聚集了數萬人的時代廣場那邊傳來倒計時的轟然巨響,時間跨入新的一年。還留在原地不知新年到來的艾歐娜狼狽不堪地喘息,她守住底線沒有掉淚,維護好形象。最後她攔住要打電話叫車的助理說:“不必。”
她輸了。
籠中鳥被釋放了出來。她的舞台落幕,那隻群青色的鳥兒既能夠翱翔於天空,也可以低飛過大海。
原來她在不知不覺中也成了鳥兒的囚籠。
車子離喧囂愈來愈遠,車子裡更加安靜。脫掉高跟鞋的蘇昕蜷在座位上,她盤起的頭髮散掉,凌亂地耷拉在瘦削肩頭,遮住低垂的無措眼眸。
她就這麽抱住凍紅的雙腿,慢慢揉腫起的腳踝,趴在膝蓋上輕輕問:“邵止岐,我們現在要去哪,要做什麽?”
邵止岐用手背拭去不停掉下的眼淚,簡短回答:“我們要離開這裡。要逃跑。”
要開這輛車載你起飛,要你不必再勉強自己振翅。
我沒有很大的野心,蘇昕。我不要保護你,我辦不到,我很弱,酒量差勁,還止不住哭。我隻想你能在這裡,歇息片刻。
這個,我想我辦得到。
第32章
從洛克菲勒中心那顆巨大聖誕樹前離開後, 這輛純黑的切諾基駛過街道,一棟棟摩天大樓被拋在身後。剛過零點,聚集了慶祝人群的地段非常擁堵, 切諾基不時停下,這個時候邵止岐的手緊緊抓著方向盤, 也不說話,也不大敢看副駕駛。
她現在格外緊張,手心冒汗,心跳極快, 還因為剛才哭得厲害,眼睛酸澀不堪。情緒一時是收不住的,邵止岐一想到自己本來的計劃是開著這輛車一路風馳電掣離開這裡,瀟灑地留下一排車尾氣——心情就沮喪得很想再哭一通。
想到這裡的時候鼻子又忍不住一酸。她的淚腺原來這麽發達嗎?邵止岐覺得自己的大腦現在已經很冷靜了, 就是控制不住身體。
這時候蘇昕突然開口:“這輛車什麽時候買的,艾歐娜給你配的?”
邵止岐沒馬上回答。她現在一開口肯定就得哭。她深吸幾口氣暫時忍住了,說著說著就哭出來的話也太狼狽了:“不……不是。是我租的。”
“不是租車行只剩下了SUV, 是你自己要租?”
蘇昕這麽問, 邵止岐知道她的言下之意是什麽。比起轎車, 後備箱容量大,更全能, 可以應對各種地理環境的SUV更適合長途旅行。於是她的心又加速。居然還能跳得更快, 她看了眼自己的運動手表:120次分鍾。明明此刻身處的環境這麽安靜舒適……這次手表一定是真的壞了。
她不說話, 蘇昕輕笑了下:“邵止岐,你是要把我載到荒郊野外嗎?”
邵止岐過了會,慢慢開口, 承認:“是。”
都說要帶你逃開這一切了。
這一次我想做得更加徹底一點。不是僅限一晚, 一天的幻夢。我想延長那樣的時間, 直到極限。
邵止岐還是不去看蘇昕,隻敢看放在儀表盤上的大頭狗,它隨著引擎的顫動微微搖晃。她不知道蘇昕現在是什麽表情,但並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她知道蘇昕今晚的著裝——當時她看見那一刻就飛快移開了視線。然而蘇昕優雅又驚豔的模樣已經烙印在她眼裡。而現在她和那個女王一樣的人距離得更近,簡直近在咫尺。
不能看,絕對不能看。她怕自己的心跳飆升到需要搶救的地步。所以,這是為了自己好。
“如果我拒絕呢?”
蘇昕果然說出這話。邵止岐又深吸口氣,她抿抿唇,把淚水又憋了回去。
她用行動替代了話語——「哢嚓」。邵止岐把剛才匆忙上車所以沒能鎖上的車門全給鎖了。
邵止岐別過頭去看車窗外的大型連鎖店,車流終於動起來了,外頭響起幾聲長長的車喇叭,人的叫喊聲,一時間幾乎聽不到她的聲音:“綁架。”
旁邊沒回應,可能沒有聽到。邵止岐維持著這個僵硬刻意的姿勢又重複了一遍,更大聲:“蘇昕,你沒有拒絕的權力。我現在是在綁架你。”
本想用強硬點的語氣說,結果一大聲她忍住的淚水又有點要飛出來,以至於說到最後又變成了微弱的哭腔。但是就漏出了幾個字而已,蘇昕應當沒有發現……正慶幸地這麽想,旁邊傳來衣物摩擦的簌簌聲,一隻手飛快來到邵止岐臉前——她是在車窗的倒影裡看見的。那隻手一把捏住她的臉,硬生生把她扳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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