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這麽說太生硬,蘇昕注意到了,但她是故意的。不這麽說的話不行,她知道自己因為愧疚造成的一味退讓會帶給對方不該有的希望。
邵止岐已經變得貪心,她察覺到了。
蘇昕後退一步徹底躲在陰影裡,邵止岐再也看不到她了。
“免得被你傳染。如果我也感冒的話會很耽誤工作,我想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件事。”
她轉身離開,留下一句:“邵止岐,晚安。”
門關上以後邵止岐才輕輕回答:“晚安,蘇昕。”
她就這樣低頭坐在床上很久,直到聽到敲門,叩了三下。她慢吞吞下床開門,地上是摸著還熱乎的麥當勞紙袋。
邵止岐扭頭去看隔壁,走廊裡一點聲音都沒有。她低頭拿起紙袋發出很大的響聲,在懷裡抱緊,紙袋癟掉。
回房間後邵止岐乖乖吃完了蘇昕給她點的套餐,飲料被換成了牛奶。邵止岐把藥塞進嘴裡,捏著盒子一口吸光了牛奶。再關燈上床,她趴在床上把臉埋在枕頭裡,想隔壁的蘇昕現在正在做什麽。
在工作嗎?還是在休息。既然她說要把這兩天當作放假,也許現在會享受一點私人時光。
已經有了睡意的邵止岐想到這裡才發現:她好像從來沒見過放假的蘇昕,不工作的蘇昕。她在朋友面前也會是她所熟悉的那樣嗎?一定不會吧。起碼,她肯定不會用那種嚴厲乾脆,宛如命令的口吻講話。
但是,這是我的原因。
藥效起了作用,邵止岐沉沉睡去前想:
是因為我喜歡蘇昕,告了白,她才會那樣生硬地對待我……是我的錯。
如果我不喜歡蘇昕,也許我們就可以成為更長久的朋友……會變成這樣嗎?
邵止岐仍不知道答案。
朦朧中她翻身抱緊枕頭。邵止岐睡覺有個習慣,她喜歡在床上放好多枕頭,最好隨便一摸就能抓到一個。所以她其實很喜歡住酒店房間,因為床上配有許多蓬松白色的大枕頭,很柔軟,抱在懷裡會忍不住收緊,壓實。
深夜。在她熟睡的時候,房門傳開刷卡解鎖聲,悄悄地開了。有人輕輕走近,她低頭察看邵止岐。但是看不清臉,她的手指伸過去,撚起邵止岐的發絲,這下看清了。
睡得很香嘛。蘇昕笑笑。
還以為自己說的那番話會讓她失眠,看來是自己多慮了。她起身看了眼桌上:被折好的麥當勞紙袋和空掉一半的藥片。看來很聽話。
以防萬一還是量完體溫再走吧。耳溫槍已經還給前台了,總不能一直借用。蘇昕從懷裡取出一根剛買的水銀溫度計。雖然要等,但好在沒有電子滴滴聲,不會吵醒邵止岐。
她俯身湊過去,想把溫度計探入邵止岐腋下。不是很難,她穿著T恤,從袖口伸進去就好了。更何況她還抱著枕頭,這個姿勢正好。但溫度計一夾進去邵止岐就發出囈語,可能是被冰到了。
本以為這樣就結束了,但睡著的邵止岐一下子松開了手,手在摸另一個枕頭,她摸到了什麽,和枕頭的觸感很相似,但不一樣。自然,睡著的邵止岐沒有這個意識,她一用力就把新的枕頭抱在懷裡,這枕頭好大,不僅懷裡充實,連臉頰都能觸碰到軟乎乎的枕頭。
又柔軟,又溫暖。
邵止岐蹭一蹭枕頭,她真的好喜歡懷裡的這個枕頭啊,柔軟又舒適,氣味也好聞。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她因此做了個非常香甜的美夢。5分鍾後她腋下的溫度計被抽出來,37度。還好沒有發燒。蘇昕歎息,卻不是因為松了口氣。
她試著掙脫了下邵止岐的手臂,無果。
歎息是因為這人抱得太死了。
邵止岐的手臂正好攬著自己的腰身,她的臉頰埋在蘇昕胸前,長長的睫毛隨著呼吸微顫。蘇昕低頭看著她,突然甩了甩溫度計,夾在自己腋下。
順便測一下而已。
蘇昕想。
這樣就得再等個5分鍾。這5分鍾裡她非常難得地沒有想到工作。雖然已經說了要給自己放假,但獨自一人的蘇昕還是會下意識拿起手機,取出平板看文件。
這麽看來她好像已經變成了一個十分無趣的人,就是偶爾得到的閑暇也不知道該如何支配使用。
只有在邵止岐面前的時候,蘇昕才稍稍從那個狀態裡掙脫出來。畢竟她已經好久好久沒有這樣認真地應付誰的喜歡了。只是追求的話倒很常見,她一般都會直接拒絕,平時杜絕得也很徹底。
但這種暴露後仍然藏著掖著,幾乎察覺不到的小心愛戀……僅僅是應付都花了很大的精力。可能是因為她知道這份愛有多純粹沉重。
她很慎重,因為她怕自己會一時大意。
時間到了,蘇昕取出溫度計,看了一會那上面顯示的溫度。邵止岐的手正好放松,她後退一步離開,把體溫計輕輕放在桌上,離開了508室。
體溫計顯示的水銀柱來到了371度。
好險——
蘇昕回到房間,背靠著門心想:
好險,差一點就要發燒了。
心底有個聲音響起,帶著嗤笑:發燒?你擔心的真是那個嗎。
蘇昕感到頭疼。偏偏是這個時候。聲音的主人是自己的一部分靈魂,但是更年輕。很偶爾的時候這個二十歲出頭的蘇昕,大學時期常被人稱作學姐的自己會不打招呼地突然跑出來,像是天使與惡魔的結合體,說一些能夠刺痛到麻木心靈的話。或許就是真心話。因為這個蘇昕要比自己大膽、冒險得多。她不會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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