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到明柚的邊上,幫她把凌亂的頭發往兩邊理順:“想了一上午,都想出些什麽了?”
“我昨天罵了齊老師。”
“罵她什麽了?”
“幼稚。我罵她幼稚。”
幼稚?怎麽樣叫幼稚?齊雪歆說什麽做什麽讓明柚罵她幼稚了?
晏檸西腦中出現了兩個幼稚園小朋友吵架拌嘴的畫面,一個是縮小版的齊雪歆,一個是縮小版的明柚。
兩個小朋友不僅叉腰動口,還相互揪頭發。
晏檸西面上沒什麽表情變動,心裡動態卻十分精彩。兩個都“怪可愛”。
明柚:“幼稚的那個,是我。”
去酒吧找一夜.情,幼稚。去婚禮鬧事,幼稚。靠追求晏檸西來報復何歡,幼稚。明知晏檸西的妥協與退讓是她在劇本裡就寫好的故事線之一,自己這個編劇還入了戲,管天管地管人家收花,幼稚。
一樁樁,一件件,全都將她的幼稚發揮得淋漓盡致。
看著女孩垂頭喪氣的模樣,晏檸西變戲法似的從口袋裡摸出一顆牛奶味的糖果:“你沒說錯,她就是幼稚。但成年人的幼稚應該是有理有度,收放自如的。而且……”
女孩的目光終於看向晏檸西,有了點神采。
“成年人不是對誰都幼稚,成年人的幼稚往往隻展現給她親近的、信任的人。”晏檸西捉起女孩放在膝蓋上的左手,打開她的掌心將糖果放了上去。
“下午還有時間,你可以再想想。”晏檸西的聲線不似秋風,更似秋陽,涼中帶暖,“不過別想齊雪歆了,想想你自己。想想你發現的所謂幼稚體現在哪些方面?然後反推,想想你為什麽會意識到自己幼稚?又為什麽會幼稚?”
“明柚,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每個人的生活裡都有苦有甜。生活的苦和甜是隨機分配的,就像開盲盒,我們沒得選。但糖果我們可以選擇,隻吃甜的。”
明柚盯著手心裡的糖果,牛奶味,那麽紅色包裝紙下,一定是奶白色的吧。
“我下午有事,早的話五點半回來,最遲不超過六點。晚飯有什麽想吃的,我可以去店裡打包給你帶回來,或者回來的路上順便去買菜。你想好了發我。”
晏檸西說著起身,順帶揉了揉女孩的頭:“燒開的水,放涼或者兌了礦泉水再喝。還有房間裡的護膚品和化妝品,使用前注意測試過敏。”
她的護膚品和化妝品數量雖不多,但都是齊雪歆根據她的膚質,幫她精挑細選的大品牌的高性價比款,日常夠用。
房門開了又關。屋裡只剩下明柚一人,埋頭在腿上。
她能明顯感覺到體內有隻不安分的惡魔在發瘋咆哮,猖狂地撕扯她的身體。善與惡,一念之隔。
就剛剛那幾分鍾,但凡換一個人對她講那番“說教式”發言,她都能炸得六親不認。
晏檸西,或許就是她體內惡魔的克星呢?
……
天氣多變的初秋,早上還烏雲厚重,下午就重見天日了。
和煦的陽光照進陽台,靜悄悄地躍入客廳,又堂而皇之地來到女孩兒的身邊,慷慨地包裹著她。
薄薄的紅色包裝紙被撕開,奶白色的糖果被塞進嘴裡。奶香四溢。
很甜。
比晏檸西給她的蜂蜜水,還要甜。
四點,明柚取下了晾在陽台上的衛衣和牛仔褲。
衣服和褲子沒有完全乾透,但有久違的陽光的味道,也有和晏檸西穿過的衣服一樣的茉莉清香。
換了衣服,明柚把睡衣褲整齊疊好放在自己睡過的床邊。睡衣而已,晏檸西隨時可以機洗。可目光一經停留,她才後知後覺回憶起,這套睡衣的顏色,似乎有些眼熟。
墨綠色,一點都不像晏檸西的顏色。
墨綠色,是她穿過的顏色。
明柚對穿搭有講究,但對顏色沒有偏好。因為皮膚白皙,能駕馭的顏色很多,只要上身效果不難看的她都穿。
其中也有刻意為之的因素在。刻意不去偏愛某種色彩,刻意不讓旁人洞悉她的偏愛。
她把心藏了起來。
四點半離開公寓,先是去物業那兒租了車位,交付一個月租金,把車子停在了負一層不起眼的角落。而後打車前往火車站。
相冊裡,有三張連瓶帶花的照片了。
昨夜在空間發布了第二張,今天發了第三張。配文:【糖是甜的,花也是。】
晏檸西收到了明柚的消息,不早不晚,五點整。
【明柚:衣服幹了,我回學校了。】
【明柚:下次見,晏姐姐。】
【晏檸西:預祝比賽順利。】
家裡沒人等候,她也沒了買菜做飯的興致。從結束工作到打開手機,她就在想,女孩會選餐廳裡的菜,還是選她做的菜。
她以為,女孩會“賴著”不走的。
墨綠色的睡衣褲,被晾在了陽台,底下有一小灘未乾的水漬。
暖水袋躺在沙發上,和檸檬抱枕挨在一起,一粉一黃。晏檸西將裡面尚有余溫的水倒入衛生間的盥洗盆,失神地想,女孩手洗衣服的時候,用的冷水還是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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