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凝固,兩人相顧無言。
這是明柚意料之外的見面,該笑?該驚?還是該說“老師好”?她隻覺得,自己連裝都不想裝了。
可怎麽就不行了呢?
難道是被晏檸西那句“別不學好”搞得有後遺症了?
“何老師,我是來還晏老師衣服的。假期有次淋了雨,借了晏老師的衣服。”明柚不是空手而來,她說的衣服是燙傷口舌那天穿走的短袖和牛仔褲。
找這套衣服給她時,晏檸西可沒說不用還。有借有還,此次登門很合理。
“衣服已經洗過了,那我就不打擾兩位老師了。”她伸手把袋子遞給何歡,轉身欲走。
“站住!”
晏檸西一瘸一拐朝門口走了幾步,是不容反駁的語氣。這還是在場的另外兩人頭一回見識到晏檸西如此硬氣的一面。
何歡往邊上移了一步,看著明柚說道:“晏老師在運動會上受了點輕傷,我怕她下廚不便,就過來看看她,陪她吃了晚飯。時間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
折回客廳拿了包,何歡換鞋出門:“你們也都熟絡了,既然來了,有空就多陪會兒晏老師。”
晏檸西背靠著牆,雙手抱胸。聽到外面電梯開了又關的聲音,才對明柚開口:“你是打算杵在門口當門神嗎?”
“……”
明柚進屋關門,扶著晏檸西坐好,就勢蹲下,捧起晏檸西的右胳膊看了看處理後的擦傷。傷得狠的只有一處,被無菌紗布遮蓋住了。
“還疼嗎?”
“沒回學校上課的事實,你預備騙到什麽時候?”
一坐一蹲的姿勢,讓明柚感覺晏檸西像個高高在上的審判者,而自己是個十惡不赦的法外狂徒。
心裡對晏檸西的擔憂瞬間化為虛無,既然都被戳穿了,再裝下去也沒意思。
明柚冷笑著直起身子,居高臨下看著晏檸西:“晏老師,你又不是我的誰,我回不回學校、上不上課跟你有關嗎?”
晏檸西被懟得啞口無言。
“再說,我請的是病假。你也知道我學的是播音專業,傷了嗓子,還怎麽上課?”
女孩的理直氣壯,令晏檸西大失所望:“你的事與我無關,我的事自然也跟你沒關系。明柚,回去好好上學吧,別把你的寶貴時間浪費在感情用事上,也別再來找我了。”
“我想找誰,我想怎麽浪費時間,是我的自由。”說著右手從晏檸西頸側劃過,撐在沙發靠背上,俯低身體,“晏姐姐,一心不能二用,學習落下了隨時可以補回來,但喜歡的人要是錯過了,會悔恨終生的。”
晏檸西自己沒有感情經歷,就算她有案例分析作參考,以眼前的局面,也起不到作用。
她微仰頭迎上女孩的目光,女孩眼尾和嘴角的弧度寫滿了戲謔。
晏檸西:“你找錯了目標。”
“錯沒錯,試了自見分曉。別跟我說,你和朋友深更半夜去那家出了名的拉吧,只是單純為了喝一杯白開水?都是成年人,沒什麽好掩藏的。更何況,是你先招惹我的,是你在酒吧把我拉進了你的世界,是你讓我對你一見鍾情。我想追求你,追求喜歡的人,有錯嗎?又或者,我們可以先上車再補票,把那天晚上該做卻沒做的事情接著做完,說不定……”
女孩的手腕被用力抓住,抓她的那隻手很冰,很冰。酒吧那晚初次見面的感受直充腦頂,冰天雪地的寒氣撲面而來,讓她有些晃神。
“明柚。”
晏檸西低下了頭,剛好抵在女孩的肩上,“你有你的人生自由,誰都管不了,包括我。如果你一定要拿自己的前程和未來做賭注,好,我妥協。”
緩兵之計也好,權宜之計也罷,晏檸西是真的沒有心力和明柚虛與委蛇,也擔不起明柚的未來。
“什麽意思?”
“先坐下。”晏檸西側身面向明柚,眸光微閃,語調也沒有半點怒氣。
拉著明柚在身邊坐好,晏檸西繼續說道:“你問過我喜歡什麽樣的人,我沒想過,所以沒辦法準確回答。但我可以準確地告訴你,我不喜歡什麽樣的人。”
“你聽著,我不喜歡衝動魯莽、狂妄自大的人,也不喜歡心機重、城府深的人,更不喜歡不思進取、得過且過的人。你若真的像你信誓旦旦說的那樣喜歡我,想追求我,就坦坦蕩蕩、堂堂正正來找我,別再用苦肉計傷害自己來博取同情。但有一點我要事先聲明,沒有我的允許,不準去學校妨礙我的工作,能答應嗎?”
面對晏檸西的妥協,女孩卻眼神閃躲。她沉默半晌,終是點了頭。
“明柚,”糖衣炮彈似乎很管用,晏檸西乘勝追擊握住女孩的手,輕聲道,“你有你的自由,我也有,我們需要相互尊重。我不會質疑你的喜歡是真還是假,是一時興起還是情真意切,我會通過和你的相處來自行判斷。時間是很珍貴的東西,我們都沒必要無止境地耗下去,以半年為期,如果半年期限到,你仍舊沒有改變初衷,我會給你一個答覆,但不保證一定是接受你。建立在平等自願的基礎之上,你要尊重我的選擇。當然,如果這半年裡你喜歡上了別人了,對我喪失了興趣,任何一天任何時刻你都可以隨時離開。”
晏檸西的語速不快,咬字吐詞清晰,明柚聽得一清二楚。
她的妥協,來得比她想象中的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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