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歡想下地去找林瓏談話,晏檸西阻止了她:“你需要臥床休息,至於林瓏那邊,我去說。她的在校近況我大致了解了,明柚也跟我講訴了今晚的前因後果。”
明柚跑了腿之後,就坐在林瓏病房的陪護椅上刷新聞。男生對林瓏說的原話,明柚也轉達了。除此之外,她跟這個女生無話可說。
晏檸西走來:“我跟林瓏談談,你去何老師那邊待著,我不放心她。”
“噢。”
來醫院的四個人全都心事重重。今晚混亂的局面也令明柚感到心累,她像個機器人,晏檸西讓她做什麽她就去做。
晏檸西追著明柚的背影來到過道:“明柚。”
“嗯?怎麽了?”
“何老師的事,是她的個人隱私,再來別的老師就會多一分泄露的風險。所以今晚,要辛苦你陪我在醫院照顧她們了。”晏檸西主動握了明柚的手。
何歡對腹中胎兒的態度十分冷淡,晏檸西預感不太好,也不想讓何老師因為先兆性流產的病例被同事議論。
要幫她保密,就不能讓其他老師介入。
“我不累。我是擔心你,帶病東奔西走的,肯定累壞了。”明柚握著晏檸西的手飛快貼了自己的臉一下,松開,“我會一直在的,晏老師有什麽事盡管吩咐,我時刻為你待命。”
明柚轉去何歡的病房前,到開水間用一次性紙杯接了開水端給晏檸西:“放涼些再喝,潤著嗓子。”
老師對問題學生的“說教”,必然是滔滔不絕了。
樓層另一邊的病房裡,何歡情緒低落,目光空洞地望著天花板。
明柚在門口站了小會兒才進去:“何老師,你餓不餓,想不想吃點什麽?我再去買。”
何歡眨了眨乾澀的眼睛,目光從天花板移到面無表情的明柚臉上。
“不用了,謝謝。”何歡撐坐起來。
看她動作不順,明柚幫她把枕頭墊在背後,又把椅子上的厚外套遞給她:“衣服披上吧,別又再受涼了。”
何歡沒接。
扎做低馬尾的頭髮已凌亂,她抬手取了綁頭髮的黑色發繩,任頭髮散在臉的兩側,聲音哀戚:“你所看到的我的狼狽,不過是成人世界裡各種狼狽的冰山一隅。”
就如同晏檸西曾說過的,她們的不快樂,比起那些更悲慘的人,算得了什麽?
何歡把臉埋在掌心。
明柚展開外衣,披在何歡的背上。頭髮被衣服壓住,明柚見了想幫她把頭髮捋出來,上一秒手已觸及,下一瞬卻又縮回了手指。
“不如意事常八.九,可與人言無二三。”出於本心的關懷,她都要慎重了,“何老師,我也在成人世界裡。”
“來到懷安三中的那年夏天,我十五歲,畢業那個夏天,我十八歲,到今年夏天,我二十歲。我們看似很近,實際卻走的兩條不相交的平行線,所以在你的記憶中,我一直是沒長大的孩子,也一直是個心智不成熟的問題學生。”
老師對一個學生過度關注,無非有兩種原因,要麽是因為這個學生特別優秀,要麽就是因為這個學生特別難搞。
明柚在高中沒有嶄露頭角,除了語文成績特別拔尖顯眼以外,其他全部平平。
她能獲得何歡的關注,不是因為語文有多好,也不是因為性格有多差,更不是因為跟同學打架鬧事或跟老師唱反調,而是因為,何歡曾看到過她不愛惜生命的極端行為。何歡對她,是憐憫吧。
“何老師,你陪我走過的那段路,對我的教導和關照,我銘記於心。從今往後,我會像從前那樣敬重你,努力成為你最得意的門生。”
拿到診斷報告沒有流一滴眼淚的何歡,此時潸然淚下。她陪明柚走過的三年,沉甸甸地壓著她。
明柚已脫胎換骨,告別青澀懵懂;她也已為人.妻乃至人母,告別青春芳華。她和她,再不是彼時的老師和學生。
哪怕明柚道了歉,哪怕她說了原諒,她們,也回不到從前了。
懷安三中,一年又一年,物是人非。
學生很多,可明柚只有一個。
她是那麽的高傲,走過了,就不會再回頭,走過了,就不會再留戀。
何歡接了明柚遞來的紙巾擦掉眼淚,低頭點開手機:“買東西的錢是多少,我轉給你。”
“不……一定要轉,就轉給晏姐姐吧。三百。”普通的一次性內褲和一條運動品牌加絨長褲而已。醫院地處交通樞紐,馬路對面就有一棟小型商場,購買應急物品很方便。
屏幕上的手指,頓住。
何歡存著明柚高中時期的號碼。雖然明柚沒換過手機號,但她們始終都沒加過微信。
過去是她不同意添加。
而如今,是明柚不想加她了。
氣氛進入寒冬,明柚坐立不安。出去接了兩杯開水進來,放在櫃子上:“為什麽不告訴你先生?你身體虛弱,他是你…最親近的家人,有義務和責任來照顧你。”
“等林瓏父母到了,你就陪晏老師回去吧。關於我的身體,我自己心裡有數。”何歡避過了談論自己的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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