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視力很好,最上面一個較大的扁平快遞盒,運單就貼在正面,寄件人一欄赫然寫著:My
何歡一件一件拿起又放下,直到拿著一個手機尺寸大小的盒子,盯著運單看了十幾秒,朝晏檸西伸手道:“美工刀借我用一下。”
隨著快遞盒被拆開,何歡將紙盒裡某知名木藝品牌的黑色禮品盒拿在手裡,拇指摩挲著盒面。
好一會兒她才揭開盒蓋:“高中畢業後這兩年,她陸陸續續給我寄來的禮物都在這兒了。一共有十一件,我沒拆開過。她也從來只在快遞寄出時給我說一聲,不會問我有沒有收到,更不會問我喜不喜歡。”
“一開始我拒絕過,也勸說過,但她那人你也了解了,執拗起來,是不會聽勸的。好在禮物都是些精巧的東西,不是貴重之物,後來我也就沒跟她講理了。”
何歡說這些話時,禮品盒裡那個沉香木的竹節吊墜,已經躺在了她的掌心。
拆開的快遞盒被扔進了垃圾桶,竹節吊墜被放進了衣服口袋。而最大的那個紙箱,又被重新蓋上了盒蓋。
她對不發一語的晏檸西說道:“剩下的這些,找個合適的時機,代我還給她吧。就說是她落在我這兒的東西,物歸原主。晏晏,這是最後一件我請求你幫忙的與她有關的事。”
其余的禮物,何歡一個都不敢看。
以前不敢,現在更不敢。如果敢,它們也就不會出現在此時此地了。
一句“物歸原主”,將晏檸西的記憶往前拉回了十月。何歡婚禮上,明柚請她代交信封時,說的也是這句話。
那次她答應了,這次,她好像也推不掉。即便很為難,但還是應了“好”。
……
酒店裡,明柚孤枕難眠,放了個未開的盲盒在枕邊,抱了另一個枕頭,遲遲進入不了睡眠狀態。
晏檸西的情況也不比明柚好多少,跟何歡各蓋一條被子,了無睡意。
“你跟她,做.愛了嗎?”眼見兩人如膠似漆,明柚也有了鑰匙,兩人的親密關系不言而喻。
何歡已為人.妻,又剛過了三十歲生日,晏檸西年紀也不小,成年人之間,朋友之間,對於“性”沒什麽好避諱。
“抱歉,如果你覺得這是一種冒犯,可以不用回答我。我沒有惡意,我只是……”
“沒有。”晏檸西動了動,翻身背對何歡,將腿蜷了起來。
“跟女孩子談戀愛,是什麽感覺?”
“你真想知道?”
晏檸西迅速組織語言,規勸道,“何老師,有些人和感情一旦錯過,就不可能再重來。你錯過的,是一段你避之若浼的過往,連擁有都談不上,自然也算不得失去。是你親口說的對她沒有任何越界的妄念,她送的禮物你也能做到棄之不顧,所以,你又何必執著不放、自尋苦惱?”
何歡也背對晏檸西,抱住肩膀,艱難地開口:“我為什麽執著?我告訴你為什麽。因為我嫉妒。嫉妒你擁有了我不曾擁有過的感情,嫉妒你被她偏愛,也嫉妒,你的勇氣……”
“你沒有嘗過被一個身強體壯的男人按在床上強行做.愛的痛苦,沒有試過每天睡在一個呼嚕聲震天的男人身邊有多煎熬,也沒有被丈夫一家當做炫耀的談資逢人便講,更甚者,母親才入土,就要被只顧自己快活的丈夫纏著履行妻子的義務……”
“他們家給了我物質上的充實,我給了他們虛榮心的滿足。結婚前就不是情深似海,結婚後就更不要妄想恩愛有加……”
“我的婚姻,不是最糟糕的,也不是忍無可忍的地步。我越過越難,是因為我有了二心。”
“晏檸西,為什麽是你?為什麽她喜歡上的偏偏要是你?你知不知道,你們的眉目傳情對我來說有多殘忍?你怎會不知?可你們還是無所顧忌地相愛了……”
聽著何歡的哀述,聽著何歡的發泄,聽著何歡的委屈,晏檸西也情淒意切,但她不認為自己和明柚有錯。
她和明柚,都是在彼此單身的前提下向對方靠近的。
而且當初何歡在告訴她明柚是誰,以及明柚對她的“單戀”時,矢口否認了自己對明柚也動過心思。
國慶假期的最後一天,何歡約她喝下午茶時,也說在婚禮當天就跟明柚劃清界限,斷絕了往來,不會再回復明柚的任何消息。
她說得那樣雲淡風輕、事不關己,以至於晏檸西信了。可如今看來,顯然是何歡所言有“虛”。
與其胡亂揣測,不如直接求證,晏檸西問道:“何老師,其實你也……”喜歡她對嗎?
“對不起。”
何歡急忙又道了歉,牙齒打顫,像是極度害怕聽到晏檸西接下來要對她說的話,“晏晏,你們沒有錯,是我心胸狹隘,是我貪心不足,是我飲鴆止渴,是我…作繭自縛……”
“別那麽說自己。”晏檸西將心比心,轉過來輕輕拍撫著何歡的肩,不再逼問她。
“何老師,人生有很多分岔路口,都是容不得魚和熊掌兼得的。既然我們主動或被迫選擇了其中一條路走,不論面對的將是什麽,都只能自己買單,咬緊牙關繼續往前。不同的路,有不同的風景,不同的收獲。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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