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您說,只要是對明柚的病情有幫助,我一定竭盡全力配合您。”
關於明柚的“病情”,她通過楊桂淑打在手機上的關鍵詞猜到了一二。明柚為什麽會得病,受過怎樣的心理創傷,有沒有接受治療,康復情況如何等等,才是她想知道的。
楊桂淑喝完杯子裡的酒,又倒了一杯喝下,好似在給自己壓驚。撫著心口順了順氣,才將那件埋藏已久的陳年往事娓娓道來。
明柚小升初階段,楊桂淑和明泰因楊家姐弟給公司帶來禍端,面臨事業危機而爭吵不休。顧及到明柚還小,兩人拖到明柚上了初一,約定的離婚時機也是這一年。
某個周五下午,明柚學校有活動,就提前放學回家了,卻撞見楊桂淑和明泰在家爭吵。
楊桂淑不想讓明柚聽到她和明泰吵架的內容,也不想明柚看到屋子裡被打碎的茶具,就叫明柚先去外面找地方玩一會兒,等到飯點了再回來吃晚飯。
“我也可以吃了再回來,不妨礙你們吵架。”明柚掉頭就出去了。
他們那時候住的小區外,有一家台球室。
開店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孤寡單身漢,經常在隔壁打牌,看店的則是他高中沒念完就輟學來投奔他的外甥。
瘦瘦小小的一個男孩子,父親病逝,母親跟人跑了。
明柚去了台球室,獨自開了一桌。
不多久又來了一幫街溜子,店裡只剩一桌,可那群人非要開兩桌。
由於這些人經常超時賒帳,看店的男孩原本也不想做他們的生意,更不想為了他們而趕走其他在打球的顧客,就讓他們去別的地方打球。
其中有人見明柚一個小女生佔了一桌,又看她長得漂亮,就結對上前搭訕,硬要和她湊一桌。
心情不好的明柚讓他們“滾”。
被觸怒的幾人,開始對明柚動手動腳。一個男的直接攬住明柚,說要教她打台球,還把嘴裡沒抽完的煙遞到明柚嘴邊。
明柚推開他胳膊,揮動球杆,打到了他的臉。
事態愈演愈烈,混混們圍住明柚,奪走她手裡的球杆,就要往她身上打。
看店的男孩是條漢子,他沒有袖手旁觀,而是上前勸阻,護著明柚讓她躲進了衛生間。也因此,新仇舊恨加起來,惱羞成怒的混混們把男孩當做了出氣筒。
男孩原本就瘦弱,又勢單力薄,遭到眾人圍毆的他很快就被打翻在地,毫無還手之力。
眾人也怕事情鬧大,威脅幾句就收了手,末了卻又有人轉向衛生間踹門。
門被踹開,明柚拿著笤帚防身自衛,說她已經打電話報警了。
眼看著男人抓著笤帚的另一頭,用力把女孩甩撞在門上,男孩爬起來,發狠踢了站在門口的那人一腳。而那個就是被明柚拿球杆打了臉的人,年紀和體格都大於男孩。
盛怒之下,那人拎起男孩,也狠狠還了他一腳。
就是那一腳,要了男孩的命。
男孩後腦杓撞到衛生間門口水泥台階的尖角上,大出血。
來店裡打球的都是十幾二十歲的小年輕,其他的人在他們鬧事的時候就跑光了。看到男孩血流一地,混混們嚇得屁滾尿流,也跑了。
明柚嚇得坐在門口。那時的她才12歲啊。
男孩用盡最後力氣從兜裡摸出手機,卻掉到了地上。
明柚反應過來後,幾乎是爬著出去,驚慌地把手機放回男孩手裡,同時用自己的智能手表撥打了120。
渾身是血的兩個孩子都被帶去了醫院。
男孩經搶救無效死亡。
生命永遠停留在了十八歲。
楊桂淑和明泰趕到醫院時,受驚過度的明柚抱著頭坐在病房的角落,躲在窗簾後面,臉上還有沒擦乾淨的血跡。
他們一靠近,明柚就哭著大喊大叫,最後還是兩名護士來安撫,給她打了一針鎮定劑。
店裡有監控,涉案的幾人都被抓了,成年的未成年的也受到了應有的懲罰。
為了避開閑言碎語,楊桂淑和明泰帶著明柚換了地方租房子住,給她辦理了轉學,也暫緩了離婚一事。
自那以後,明柚疏遠父母,變得孤僻,對誰都冷淡。在學校沒有朋友,成績不好也不墊底。周末在家裡足不出戶,到了晚上,經常做噩夢,經常砸東西,情緒越來越不受控制,時而陰鬱,時而狂躁。
楊桂淑連求帶哄,陪她做心理治療,也去看過精神科。經多方診斷,明柚確診患上了躁鬱症。
意外發生後,楊桂淑和明泰也不吵架了。
楊桂淑把所有的精力都傾注在女兒身上,明泰守了一年也沒得到女兒的諒解,愛莫能助的他最終下定決心,淨身出戶,把自己這個“障礙”從女兒眼前摘除。
再往後,就是高中的事了。
高一那年春,明子桓出生。
悲觀厭世的明柚,背負著一條無辜性命的明柚,被親人棄之不顧的明柚,找不到活下去的意義。
是何歡給了她一束光。
是何歡,在死神向她揮手時,把她從黃泉路口拉了回來。
是何歡,帶她去看到了世界好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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