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山大陣!開!”
流雲宗弟子們迅速變換陣型,做出防禦。
魔族軍隊嘶吼著發起進攻,漆黑的魔氣與靈力相撞,一聲聲巨響宛如跳動的樂符,匯成一曲哀歌。
蒼穹之上。
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遲情抬眸,與對面的青年相望。
底下是兩軍交戰,兵器相接的聲音,法術碰撞的聲音,廝殺震天的聲音。
而他們在其中,沉默地遙遙對視。
遲情眯了下眼。
上次見到道虛的時候,她跟他交過手,表面上佔著上風。
但那是因為有同心契在身,道虛打得畏手畏腳,才讓她得了便宜。
今日不同。
她從那青年的眼中,看見了熊熊如烈焰的戰意。
很像許多年前,他們初次見面時。
少年劍下桃花凋零,眉眼灼熱,微微仰頭時帶著幾分獨有的傲氣:“我叫沈長風。”
掌門執著平墟劍,劍尖的方向對準了她。
遲情看懂了他眼中的情緒。
那是不死不休。
同一時刻,二人飛身而出。掌門的劍跟遲情的兵器撞在一起。
外表長相天真嬌美的少女,用的卻是一把黝黑而沉重的長刀。
刀劍對上,發出一聲尖銳刺耳的嘶鳴。
澎湃的魔氣和靈力狠狠撞擊在一起,交匯處成了灰色的煙霧。
掌門的劍招很凶,招招往著遲情的命脈而去。
遲情也不遑多讓,黑色長刀無情地攻向對方的弱點。
他們畢竟曾經度過親密無間的近百年時光,對彼此實在太過熟悉。
正在應對魔將的二長老,忙裡偷閑往上面瞟了一眼,嘖嘖感歎。
這陣勢,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有滅門挖祖墳的血海深仇呢。
看來道虛先前的那句話沒錯,還真是沒有相愛,盡是相殺。
“遲情,”掌門突然喚道,“停下吧。”
那雙墨瞳中映出少女的眉眼。
時隔多年,他們再次相隔得如此近,但又依然那麽遠。
“生死有命,想復活已逝之人根本就不可能。”
從前,掌門一直不理解,遲情對於流雲宗莫名的恨意從何而來。
直到那日他假扮魏珺,和遲情的那一場談話,讓他摸到了一絲端倪。
他去翻閱了宗門內所有能找到的資料,才勉強拚湊出一角真相。
掌門低聲道:“別再繼續錯下去了。”
長刀微不可查地輕輕凝滯了一瞬。
遲情冷笑,“你懂什麽?”
她費盡心血接近他,又在多年蟄伏後掌控整個魔域。
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復活她的娘親——那個記憶中,最溫柔也最美好的女人。
遲情的母親,曾經是流雲宗的弟子。
在掌門還沒有入宗門之前,她是宗門內最受歡迎的小師妹。
因為她長得很美,性格也好,是真正的天真爛漫的少女。
但這一切美好,都止於遇到魔主的那一天。
魔主天生肆意風流,喜歡追求刺激。
他不滿足於魔域美人的投懷送抱。經常隱姓埋名,偽裝勾搭妖族的女子。
而這一次,他的目光落在了仙門。
仙門和魔域,天生對立的兩方。
魔主覺得,再沒有比看著宿敵愛上他更令人留戀的滋味了。
他裝出善良溫和的表象,去接近那朵生於溫室中的鮮花。
從來沒有接觸過這種事的天真姑娘,哪裡能抵得過久經風月的老手。
她很快就以為,找到了一生的幸福。
魔主終於將那潔白染上了屬於魔族的濃黑,甚至,她還為他生下了一個孩子。
他將不染塵埃的仙女,拉進了泥潭肆意塗黑。
但對於玩物,終究有厭倦的那一天。
魔主刻意引誘流雲宗的人發現此事,在她不可置信的視線中,露出魔族本體。
對著流雲宗的幾大長老,魔主冷淡又無情地道:“她已經成了我的女人,靈力早就汙濁,隨你們怎麽處置。”
他從來不是小姑娘心裡溫柔體貼的情郎,而是那個惡劣又狠辣的魔域之主。
她受刑的那天,魔主只是遠遠地看了一眼。
滿地的血色,他覺得有些髒。
全身被除魔釘穿透的模樣可真醜陋,他想,還是在床上的時候最好看。
但很快,他就沒什麽精力分神來想起這個女人。
因為他有了新的目標。
準備返回魔域的那天,魔主突然被一隻小手緊緊抓住了袖袍。
他不耐地回過頭,對上年幼的遲情那雙妖異的紫眸。
魔主恍惚了一瞬。
因為她,和她母親長得實在太像了。
魔主低頭逗她,“怎麽,你要和我回魔域?”
遲情點頭。
“為什麽?”
她指了指他,口齒不清地吐出兩個字:“……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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