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長老瞬間如同被人卡住了喉嚨。
他甚至沒來得及思考花映是怎麽知道這件事的, 第一反應便是為魏珺開脫:“就算如此,珺兒也絕不會……他告訴過我的, 他沒有生出心魔!”
聲音一聲比一聲高, 仿佛是為了證明什麽。
花映道:“二長老, 那我們來打一個賭吧。”
若是平時,二長老是不會因為後輩這麽幾句話就受激答應。
但花映提到了魏珺,那是他最疼愛的小弟子,這麽多年來視若親子的珺兒。
他冷聲應下,“好!如何賭?”
“既然長老堅信魏珺不會做出勾結魔族的事情, 那我們便賭今夜他會不會來偷換龍虛秘境的鑰匙。”
花映凜然不懼地直視著二長老,緩聲道:“若他沒來,我甘願承擔汙蔑同門之罪,去刑罰台任憑長老處置。”
“但若是他來了, ”花映唇邊笑意微冷, “二長老, 你當初不分青紅皂白硬讓我受罪的那一跪,合該還回來才是。”
君子報仇, 十年不晚,她等這一天等很久了!
聽到這個要求, 二長老氣得胡子亂顫。
這個半妖,她怎麽敢說出口的!
雖然花映現在已經是金丹修士,但在二長老眼裡仍然不夠看的。
花映的賭約,對於這個倔強又壞脾氣的老頭來說,無疑是種羞辱——
代表著不僅他當初讓花映下跪的決定錯了,如今相信魏珺的決定也錯了。
偏偏花映還神情自若地朝他笑了笑,“不知二長老,敢不敢?”
“敢!”被這麽一激,二長老猛地一拍桌面,“我有什麽不敢!”
於是,幾人便在放置龍虛秘境鑰匙的殿內做下了偽裝。靜靜等待天黑的到來。
烈雲峰的人都知道,二長老每個月的今日都會去泡靈泉,離開烈雲峰,直到第二日才會回來。
因而,這便是魏珺最佳的動手機會。
有了這個賭約,二長老的溫泉也不去泡了,看似淡定地在閉目養神,放在膝上的手卻不由自主地握緊。
在他心裡,應該是那般信任自己的小徒弟的。
可為什麽,總有種隱隱的不安……
花映和晏昭縮在一起,二長老嫌棄地背對著她們。
她側過頭,便見晏昭望著殿門的方向,神色微微恍惚,似在出神。
“師姐,”花映輕聲問,“你在想什麽?”
“我在想,魏珺為何會變成這樣。”
晏昭道:“或許我沒有告訴你,很小的時候,我是被魏珺帶著長大的。”
花映驚訝地睜圓了眼,豎起了吃瓜的小耳朵。
晏昭有記憶起,跟魏珺相處過一段不長不短的時光。
她記得,昔日的白衣少年笑容溫潤,逗弄著她的臉:“我叫魏珺,掌門托我照顧你。我比你大,你該叫我一聲哥哥才是。”
她扭頭躲開他的手指,也沒叫哥哥,只是指著他腰間的佩劍:“要。”
“小孩子可不能玩這個。”少年滿臉無奈。
小晏昭不哭也不鬧,就用那雙黑漆漆的眸子一直望著他。
沒辦法,最後削了一把竹劍給她。
後來,她用壞了很多把竹劍。
但永遠有下一把。
再後來開始修煉,被掌門發現天賦異稟,並任命為宗門大師姐的那天。
到處都是弟子們的歡呼雀躍,為自己宗門出了個絕世天才而自豪。
小晏昭費勁地從師父懷裡仰長脖子張望,才看到了熱鬧邊緣的一抹白影。
她從掌門身上爬下來,穿過層層疊疊的人海,到了少年跟前。
像以前練劍的時候一樣,她將最漂亮的野花遞到他面前。
少年眉目低垂,眼裡流淌著小晏昭看不懂的情緒。
這次,他沒接。
他低頭,對著她笑了聲:“恭喜你,晏昭……師姐。”
隨後轉身離開,背影融進了模糊的人潮中,直至再也看不到。
後來晏昭才想明白,原來從那一天起,他們就不再是朋友了。
再也不是了。
花映實在難以把師姐口中的白衣少年,和現在的魏珺聯想在一起。
嫉妒,不甘,不滿足。
當真能毀掉一個人。
她們說的時候,雖然刻意放輕了聲音,但並沒有隱藏的意思,所以二長老聽得清清楚楚。
但這一次,他並沒有出聲訓斥她們。
蒼老的眉心深深蹙起。
或許,他有時候也在疑惑,為什麽最看好的弟子,漸漸顯得那麽陌生。
漸漸的,外面的天色開始慢慢黑沉。
殿內再沒有任何人說話,甚至呼吸也變得輕緩,落針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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