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目光鋒利地盯了他半晌,確認問不出什麽之後,才打字:“不許再跟著花映,也不許胡編亂造。”
娛記連忙點頭。
男人再次將他的嘴用膠帶賭上,拎著他丟到了個稍微顯眼些的地方。
這才從暗處離開。
娛記心裡苦啊,大哥,你好歹把我的手解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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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的男人壓低帽簷,迅速地穿過曲折的街道,到了一家不太起眼的小旅館。
他爬上樓梯,回到自己訂的房間。
先將帽子口罩脫去後,才走向洗手間。
水龍頭有些老舊,打開時帶著略微刺耳的嗡鳴聲。
他伸出手仔細地清洗著。
十指十分修長,是很好看的骨型。
但在兩隻手的手背上,卻有大片發紅的可怖疤痕,深深破壞了這份美。
男人關掉水龍頭,同時抬起了頭。
鏡子裡清晰地映出他的面容。
高鼻薄唇,輪廓清朗。本該是極為俊秀的長相,在兩邊臉頰上,卻遍布著同樣陳舊的紅色疤痕。
他閉上眼,似乎不想再看,轉身往外走。
躺在床上後,男人拿出了手機。
調開圖庫,裡面只有三張照片。
第一張,是花映為學校拍攝的宣傳視頻裡面的截圖。
第二張,是在夜間的末班車,他悄悄拍下的女孩背影。
甚至不能算是個完整背影,只能看見一截光滑柔順的長發,和女孩轉頭望向窗外時露出的些微側影。
第三張,則是剛剛從那個娛記電腦裡傳的。
花映在一群人之間,笑靨如花。
男人的指尖帶著珍重的力道拂過屏幕,在將要落到女孩身上時,又頓了下來。
他望了眼手背上猩紅的傷疤,眼神一黯,將照片關掉。
隨後打開備忘錄。
裡面是數不清的條數,每條都標有年月日的時間。
男人點擊新建,一如既往地記錄下日期。
他寫:
“我很高興,能夠保護她。
這或許就是我現在活著的意義。
映亮黑暗的月亮,就該永遠掛在天上,不經風雨。”
想了想,男人猶豫地加上一句:
“等她出道的那一天,我想要一份跟她的合影。”
入睡前,他又翻開那一條備忘錄,將最後幾個字刪了,改成了“簽名”。
他這樣像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模樣,怎麽配出現在她身邊呢。
這天晚上。
男人沉入了夢境中。
夢裡是好幾年前,他考上了B市音樂學院。
父母欣喜地定了個大飯店為他慶祝,少年意氣風發,以為自己還有很長很好的未來。
但在那天晚上全都毀了。
樓下的瓦斯泄露,爆炸聲響徹雲霄,鮮血與烈火交織成一首悲歌。
他很幸運,從這場大災難中苟活下來。
但他又很不幸,父母盡皆離世,全身多處燒傷。那副好嗓子,也被濃煙毀去。
少年萬念俱灰,想到了一了百了。
學校靠海,他在深夜裡走到了那片海域。
越走越深,冰涼的海水淹沒了半身。
就在這個時候,他聽見身後有道清麗的嗓音:“喂,同學!”
少年本來一心求死,但不知為何,鬼使神差地轉過了頭。
月光之下,他看見了背著琴包一臉緊張的女孩。
“我,我們聊聊天吧!”女孩捏緊拳頭,擔憂地看著他。
她剛剛兼職回來,沒趕上末班車,為了省錢只能走路回來,沒想到正好撞見這樣的場景。
其實她根本不懂怎麽跟陌生人,特別是想要輕生的人打開話題。
於是只能絞盡腦汁,想起有人說過,安慰別人最好的方式就是比慘。
“不然,我跟你說說我的事?”
女孩邊小心翼翼地靠近他,邊說著自己從小到大的經歷。
直到走到海邊,她輕聲問:“挺冷的,你要不要先上來?”
少年看了她一眼,沉默地走上岸。
女孩松了口氣,繼續想話題:“……我給你唱首歌吧?”
不等回答,她就自顧自地唱了起來。
聲色溫柔綿軟,如同夏季裡帶著涼意的一縷清風。
少年不自覺地愣了愣。
他偏過頭,就見女孩神色認真。皎潔的月光落在她的肩頭,他只要往上抬眼,就能看見天邊雲層後的月亮。jsg
“我以後想當一個歌手,”女孩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聲音低了低,“我想用歌曲來表達心裡的想法,在這個世界留下我存在過的痕跡。”
她轉過眼,認真地看著他:“如果暫時還找不到活著的意義,不如姑且作為我的第一個聽眾活著吧。”
少年最終沒有說話,只是沉沉望了她一眼,濕淋淋地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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