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裴明光的死到底有沒有關系?
於是從那時起,玉嶺就在暗中調查著關於這個女人的一切。
裴明光平時教他術法的時候,多以裴家的來舉例。
所以玉嶺雖然沒有在裴府中待過一日,卻對裴家的法陣了若指掌。
他輕而易舉地避開了負責巡邏的修者,慢慢接近那個陌生女子。
裴殊光將她看得很緊,只能在那個小院子裡面活動。
玉嶺暗中觀察,發現那女子雖然行動自若,但雙目無神。
他試探地在她必經之路上放了一道障礙,女子毫無所覺地被撞倒。
她皺了皺眉,似乎對此感到不解。
顯然是個目盲之人。
或者說,是個瞎眼的妖。
每到月圓之夜,玉嶺就會看見那女子走出房門,到了院子裡,吸收吐納自然靈氣。
只有妖族會這麽修煉。
而在她的身後,隱隱有條青綠的蛇尾露出來。
裴殊光前段日子來得很勤,過了些時候便漸漸遺忘了這個角落。
只有蛇妖如同望夫石般,日日夜夜地都“望”著院門的方向。
她手撫摸著微微隆起的腹部,輕聲歎道:“寶寶,你爹爹怎麽還不來看看我們呢?”
是的,他們有了一個孩子。
玉嶺輕嗤。
裴明光的理念是眾生平等,鼓勵仙家百門和妖族和平往來。
裴殊光對此一向嗤之以鼻,還曾說過他癡心妄想,信誓旦旦地說妖族都有異心,不是好東西。
現在自己卻爬上了蛇妖的床。
真是可笑。
玉嶺只是將將接近金丹境,但裴殊光已經是元嬰境。
為了避免打草驚蛇,他本想隱匿在暗處,慢慢地探查真相。
這些日子他已經隱約窺見了一點真相,傅家和裴家聯姻,裴殊光登上少主之位,迎娶傅瑤清。
傅瑤清進門沒多久就誕下一子,顯然大婚前就已經有所勾結。
玉嶺曾經跑去過據說是裴明光“意外身亡”做任務的地方看過,乾乾淨淨,沒有留下絲毫痕跡。
這不是裴殊光一人就能做到的事情。
這事背後,傅家肯定摻了手。
說不準,還有坐視不管持默認態度的裴家族老。
但玉嶺始終沒有證據。
直到有一日,那蛇妖再次在月下進行修煉的時候,結束以後並沒有直接回房間。
她從懷中掏出了一塊成色極好的玉佩。
玉佩兩面分別刻著“裴”和“光”字,她摩挲著那個“光”字,神色晦暗幽怨。
玉嶺猛地睜大了眼睛,再也忍受不住地跳了出去:“這玉佩是你從哪裡得到的?”
蛇妖似乎驚了驚:“你是誰?”
玉嶺卻不管不顧,他上前,掐著蛇妖的脖子,雙眼通紅:“玉佩!”
他從牙齒間擠出一句問:“我再問你一遍,你到底是從哪裡得來的!”
那是他曾見過無數遍的玉佩,連上面的每條紋路都記得清清楚楚。
那是裴明光的。
現在玉嶺終於清楚知道了為什麽在這蛇妖身上,會帶著一絲裴明光的氣息。
蛇妖被他掐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妖族懷孕的時候,腹中的胎兒會汲取母體的修為,是最虛弱的時候。
何況本來她的妖力就不怎麽深厚。
“這是……”她斷斷續續地艱難說,“是,咳咳,是阿光給我的……”
“不可能!”玉嶺斷聲道。
“裴明光怎麽可能給你這玉佩,他說過,這是他阿娘給他的,對他很重要。”
蛇妖重重咳嗽了幾下,她猛地搖著頭:“不是不是,是阿光。”
她說:“他叫裴殊光。”
一瞬間,玉嶺似乎懂了什麽。
他不由自主地松開了手,指尖發顫,因為覺得太過荒謬語氣都變了調:“你說,這玉佩是誰的?”
蛇妖不解地搜了搜發疼的脖頸,無辜又認真地說:“阿光,裴殊光。”
玉嶺忽的笑了起來。
他肩頭聳動,笑得越來越大聲,眼角卻有淚珠落下。
“這塊玉佩,從始至終,都只有一個主人。”
他說:“那個人的名字,叫裴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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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回憶中醒過神來的玉嶺,松開了握得極緊的掌心。
指甲在不知不覺間掐出了一片血紅,他卻毫無所覺。
不重要了。
蛇妖已經死了,裴家也完蛋了。
下一步,就該輪到這個肮髒的世界。
他要用這片天地,去祭裴明光。
從裴明光死的那天開始,對玉嶺而言,這世間唯一一抹乾淨的顏色就已經消失了。
少年教導他多年,試圖將他從以前的泥濘中拉出來,走到光明底下,做個光風霽月的君子。
可他生來就是披著人皮的惡鬼。
是,這世上還有許多無辜之人,但那些人的生死又跟他有什麽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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