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大胡子那家夥阻止了我,他始終堅持政府軍是不可信任的,並指責我的行為是引狼入室,我們會被敵人一網打盡的;現在他要收拾東西離開諾克頓,帶著城市內的平民一起回他的深山老林去!”
“這……”剛醒過來就連續兩次接收了大段的信息,牧由的腦子又開始像漿糊一樣混亂了,“大胡子的擔憂不無道理,他們確實可能會合兵一處組建軍政府,但躲進深山老林未免也太……”
“我就說過嘛,義軍的主要成分都是工人,工人離開了城市還怎麽生產與鬥爭,”恩戈布見牧由也不完全支持大胡子,忽然有了激烈爭吵的底氣,“我看那個混蛋就是想帶著大家一起死,根本就沒想過日後長遠的事!”
“停停停,別在牧由面前吵架,你也稍微消消氣,”明辭上前把恩戈布按在椅子上,“而且牧由不也說了嗎,政府軍也可以跟叛軍一起組建新政府的,我們當下的燃眉之急是如何自保。”
“……我也不知道,雖然我們的士兵大多都保存下來了,但對抗裝備精良的叛軍還是非常困難,”恩戈布又變得唉聲歎氣,“況且很多民眾都不想跟著我們乾,他們懷念曾經在大城市的生活,不願拋棄故土而跟著我們踏上一條前途渺茫的道路,並一直要求見明載一面。”
“去看看太子吧,”方才沉默的牧由忽然從床邊撈過一根拐杖來,支撐著身體勉強下了病床,“明辭,扶我一把,我們得想辦法讓太子活下來,否則就失去繼續留在諾克頓的理由了。”
可能是想到明載也是自己在這個世界唯一的親人,明辭這次沒有拒絕對方的要求,她上前纏住一瘸一拐的牧由,同時示意身後得恩戈布帶上水瓶與藥盒,步履蹣跚地走進了寂靜的走廊。
第193章 兄妹
明載被安置在了樓上一個單獨的病房內,周圍看守和治療的都是義軍的人,曾經支持他的太子黨官員此時已經死的死、逃的逃,病房裡連個來探望他的人沒有。
嚴格意義上講,他的傷勢其實並不算重,但重度的傷口感染使得他一直高燒不退,儲存藥物的倉庫已經被叛軍提前洗劫一空了,義軍手裡倒是有幾支特效抗生素,但大胡子顧忌他皇室的身份,更情願看著他等死。
白色的隔離病房配上白色的無菌設備,總讓人感覺不太吉利。
明辭和牧由換上了消過毒的防護服,恩戈布則沒什麽話要跟他說,就坐在門外的躺椅上打盹,這個時間正好是醫護人員午休的時候,病房裡一片寂靜,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見。
“太子殿下,”牧由的腿傷讓她不方便長時間站立,便隨手找了個椅子坐下,“城裡發生的事我都知道了。”
明載虛弱地吐出一口濁氣,抬頭問道:“你……是來向我問罪的嗎?”
“如今的狀況不是一個人的罪責,我也沒有要興師問罪的理由,”牧由把拐杖遞給明辭,自己推著椅子靠近了病床,“但您的確已經錯失了最好的機會,現在我們只能把主動權讓出去了。”
“你有辦法解決現在的困局嗎?”
“我沒有,義軍也沒有,事實上現在的局勢已經不只是瓦德內部的事情了,”牧由垂下眼瞼,眼神中流轉著捉摸不透的情緒,“澤克帶來了聯絡卡塞中央的設備,我必須請求將軍介入此事。”
“……我沒有想把事情變得更糟的意思,”明載把頭轉向有窗戶的一側,目光也不敢停留在她身上片刻,“但那天雷曼特死的時候,跟我說了一些話。”
牧由心裡能猜到大概的內容,但她還是安靜地等待明載把話說完。
“他說他救我,不是因為我這個人有什麽值得他拯救的地方,而是因為我是皇室唯一的血裔,他的職責與榮耀都是皇室賜予的,所以他甘願為了我——為了瓦德帝國的太子而犧牲。”
“其實我一直都在想,我與父親對著乾到底是對是錯,他身為皇帝,為了家族的統治而做的一切似乎都情有可原,但有人卻對我說‘皇權異化了人們,於是人也成為了權力的附庸’。”
“我知道皇權的統治是錯誤的,我想要改變眼下正在發生的一切,但事實是大家並不需要我的付出,義軍不需要我為他們做些什麽,但有些人卻為了一個我根本不想要的身份而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所以我……我不明白自己到底該怎麽做,或許我的身份從出生起就已經被注定,那是我窮盡一生都無法擺脫的責任,或許這種無能的反抗才是毀滅希望的行為。”
“責任不是身份賦予的,而是立場決定的,”牧由冰冷冷地吐出一句話,“雷曼特是為了自己作為皇家守護者的榮耀而犧牲的,不是為了您,您只是一個被符號化了的工具,覺得自己可以做些什麽來改變他人的想法,恕我直言,您太自負了。”
“……你說得對,但我真的很好奇,”明載轉過一隻眼睛,瞳孔中閃爍著茫然的微光,“牧長官,是什麽支撐著您走到今天,或者說……您又是為了什麽而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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