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漣想要了解的,並不僅僅是安全屋,而是葉梨卿和顧澄她們全部的精神世界。
就像是在三維的空間裡,理解並描摹出高維的投影。但安全屋總是一個更容易的開端,在摒棄了時間之後,一個亙古不變的空間之內,楚漣逐漸陷入一種迷亂的狂想:她到底是在回憶著過去,還是她隻存在於過去的回憶?
在這樣無休無止的哲♂學思考之中,楚漣造出了自己的安全屋。她覺得那好像很容易,像是在頭腦之中開拓出另外一片空間,像是用一種不可能存在的計算機計算出蟲洞的位置。
楚漣的安全屋是她小時候的家。
所有的家具都是霧蒙蒙的,有些房間的角落楚漣實在記不清都堆放著什麽東西,那裡索性就是一片空白,好像是沒有渲染好的建模。出了大門,走廊對面就是葉梨卿的家,她所熟悉的,從來沒有改變過的葉梨卿的家。
等安全屋落成之後,楚漣邀請葉梨卿蒞臨安全屋參觀。葉梨卿看起來很高興,同時又憂心忡忡,因為楚漣看起來很有和“它”溝通的天賦,太有天賦了,那並不是好事。
安全屋裡沒有時間。她們可能在裡面呆了一天、兩天,但現實中的時間大約隻流逝了一秒鍾。葉梨卿用吉他給楚漣彈了一首《五百英裡》,楚漣無法判斷葉梨卿彈得好不好,反正就是那個調調。楚漣問葉梨卿能不能為她拉手風琴,葉梨卿有些遺憾地告訴她,她的手風琴已經壞了,簧片全部損壞,無法再拉出聲音。也許不是手風琴壞了,只是葉梨卿不想再碰那件樂器了。
似乎在娜佳的事情之後,葉梨卿就把手風琴和某些回憶一同拋在過去的時光裡。
林雨菱的手術時間安排到了四月底,她已經拉黑了楚漣,這個消息是楚漣從校友群裡得知的。當時還沒有“水滴籌”之類的東西,因此林雨菱所在的外語學院面向全校發起了一場募捐活動,不知道哪位不負責任的學弟或學妹為這次募捐撰寫了錯別字滿篇的文案,不過裡面提到醫生提出的治療方案是切除一半的子宮和卵巢,實際上醫生對此並不樂觀,因為即使切除之後,仍有可能會複發。
楚漣不知道最後林雨菱募捐到了多少錢,可能並不多。無論如何,更少的是林雨菱那渺茫的生存希望。
事實上,生活通常通常是以一種混亂、模糊的規律而運行,那就是發生一件事的時候,往往會發生另外一件事。
楚漣接到了之前投簡歷的公司的電話。那家公司當時給楚漣的答覆是,他們已經給一位求職者發了offer,如果那個求職者不入職,他們就給楚漣發offer,現在這個遲來的offer終於躺在了楚漣的郵箱裡。
晚飯時,楚漣告訴了葉梨卿這件事,並且說她想要去上班。葉梨卿思忖了一下,她對楚漣說:“你想去上班就上吧,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楚漣是過完五一之後才去公司上班的。那家公司在做一種2016年來看很新的行業,叫做“孵化器運營”,說白了就是租了一個看起來很高大上的商住樓場地,用來給注冊的小微企業提供住所以便於登記。楚漣入職後負責的業務是配合另外一個年齡大一點的同事,給委托孵化器代管的各個公司建檔,方便管理。工作挺瑣碎的,但也不算很忙。
關於工作的事楚漣沒什麽要贅述了。因為在五一前後還發生了更多的事:林雨菱做了手術,後續還要在醫院進行一段時間的治療,和當年遲永寒的歷程一模一樣,遲永寒的命運就是林雨菱的命運。因為學校裡的同學自發為林雨菱發起了捐款,很多同學也都去醫院探望了林雨菱。楚漣也去了,她拎了牛奶和鮮花,但是並沒有進病房,只是在病房門口和林雨菱的母親打了聲招呼,放下東西就走了。
林雨菱不想見她,楚漣覺得這反而讓她松了一口氣。
另外一件事是,趙書婷死了。
起初,楚漣從校友群裡聽說是有個女生回老家,突然就死了,好像是猝死或者什麽突發疾病,接著就越傳越離譜,說是什麽鄰裡矛盾被鄰居給害死的之類。這時趙書婷的同班同學憤怒地在群裡開麥,聲稱要傳播謠言的同學負法律責任,群裡掐了整整一個下午,楚漣吃了整整一下午的瓜,最後群主出面解散了群。
從自稱趙書婷同班同學的這人發言來看,楚漣拚湊出了當時的事情經過:趙書婷回家奔喪,估計沿路奔波沒有怎麽休息,然後又是守靈,等到老人下葬那天,跟隨送葬的親戚從山上下來時,趙書婷一腳沒有踩好,摔了一跤,從很緩的坡上栽了下去,然後就臉朝下躺在那裡一動不動。親戚們一開始以為她是崴了腳,走上前準備去扶的時候,發現人已經沒氣了。
一種比較靠譜的推測是,趙書婷可能有先天性心臟病,她上大學的時候,以此理由沒有參加過軍訓和體測,奔喪的這幾天太過勞累,導致猝死。楚漣和趙書婷不熟,她沒法再從趙書婷的朋友那裡打聽出更多的細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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