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過她,那時我們還不到二十歲,就像所有的年輕人那樣,都會有衝動的時候。也許是愛,也許……只是衝動,但最起碼,我有過這種衝動。”楚漣抬起眼睛,和葉梨卿對視,她甚至已經聽到了自己身上滋滋啦啦產生的噪聲,現在楚漣很確定這不是電流聲,也許她會給這種噪音起一個“宇宙召喚信號”之類的爛名字。
葉梨卿安靜地等著楚漣繼續往下說。於是楚漣就說了。這沒有什麽困難的,她相信葉梨卿不會誤會她,而且總會包容她。
“如果真的是顧澄在搞鬼,把屬於遲永寒的病轉移到林雨菱身上,我覺得我會阻止顧澄。我知道遲永寒那麽年輕就得了癌症,很可憐,但是……林雨菱是無辜的,”楚漣的聲音抖得特別很厲害,而且她還尷尬地發現自己居然帶了哭腔,可她一滴淚都沒有流出來,就好像她的淚腺不翼而飛了,“就算她不是林雨菱,是個陌生人,我也覺得顧澄不能這麽做。”
葉梨卿還是沉默不語,她用那樣深沉而哀傷的目光望著楚漣,她帶淚的凝望本身就是一首屠格涅夫的詩歌jsg,而相比之下,楚漣覺得自己粗糙得就像一本粗製濫造的無聊小說。
終於,葉梨卿很溫和地對楚漣說:“你知道,我和顧澄都不是好人。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們和‘它’一樣可恨,因為我們並不會在意每一個人,說得再難聽一點,我們為什麽要在乎螻蟻?”
這個道理楚漣早就應該明白。說自己是一個好人的,不一定是好人,說自己不是一個好人的,多半也不是好人;說自己是一匹好人的,肯定是狼人。
“我當然沒有辦法收拾顧澄,”楚漣苦笑,“難道要我去她家裡,然後對她說,請把偷走林雨菱的時間還給林雨菱?”
葉梨卿朝著楚漣這邊看過來,但是沒有和楚漣對視。
“我相信有一天我會和顧澄翻臉,但現在還為時過早。”
“那什麽時候才算時間合適呢?”楚漣失望地問,她挪開了自己的目光,一口氣把話說完,“你從來都沒有缺過時間。所以你說將要發生的事,一定是很久之後了。我看完了遲永寒所有的微博,她生病之後不到兩年,就被醫生宣判死刑,林雨菱能撐那麽久嗎?”
“你真的一定要干涉顧澄嗎?你想救林雨菱?”葉梨卿用很輕很輕的聲音問。
楚漣當時沒有意識到為什麽葉梨卿會用這樣的語氣,之後她才意識到,葉梨卿可能是在嫉妒。實際上葉梨卿是個和嫉妒絕緣的人,畢竟她看起來總是那樣有點什麽都不在意的樣子,還不能多問,一多問就哭。
“我只是看不慣顧澄這種行為,”楚漣說,“我和林雨菱結束了,結束就是結束了,也許以後見面會打個招呼吧。我愛的是你,一直都是你。”
葉梨卿笑了,她松開握住楚漣的手,直接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小漣,我在乎的不是這個,我怎麽會吃一個小女孩的醋?”
她明明在撒謊。這個口是心非的壞女人。
葉梨卿的神情忽然又變得嚴肅了起來:“小漣,現在還不是我和顧澄鬧翻的時候。你知道,即使是蘇聯和納粹德國也曾有短暫的蜜月期,雖然最後大戰不可避免,但至少蘇德互不侵犯條約曾經存在過。”
“你不會干涉顧澄對林雨菱做的事情?”楚漣問。
葉梨卿看起來真的有點痛苦,她可能都想要否認了,但最後還是很艱難地點點頭。
“對不起,小漣。我暫時還不能就這樣跟她鬧翻……我會盡快想辦法,但現在真的不行。林雨菱的事說不定只是巧合,她可能並不是癌症。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她也不一定就像遲永寒那樣。”葉梨卿不安地看了楚漣一眼。
說實在的,葉梨卿的不安讓楚漣也變得不安起來,她覺得葉梨卿有時候像是她所無法窺得全貌的森林,她已經在森林中開辟出一條道路,還在其中蓋起了一間小房子,但她永遠無法探索遍森林的每一個角落。
楚漣心事重重地結束了這一次談話。
葉梨卿不會幫她,暫時不會。
顧澄操縱了這一切,就像一個喜歡胡亂篡改劇本的導演。她把遲永寒的命運交換給了林雨菱——所以趙書婷才會這麽突然地移情別戀。同時,她還打亂了時間。
弄亂了。弄亂了。弄亂了。
可——為什麽偏偏要是林雨菱?
命運就像是一張黑色的網,已經死死地纏住了楚漣。現在,“它”知道楚漣的存在,但楚漣仍然在命運的縫隙之中穿行。
有時候,時間真的是個奇妙的東西。它有時候過得很慢,比如在參加一場冗長無聊的會憶,或者正在經受某種情緒的折磨,每一分每一秒都顯得那麽難熬;但又一轉眼,楚漣忽然發現,她怎麽就二十來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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