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晞那麽看重感情,是容不得半點沙子的人。她眼睜睜看著父親對母親的背叛,路婧彤對岑宛的背叛,作為旁觀者,岑晞接連受到打擊,親人受傷比她自己受到傷害還要致命。
這也是岑晞三十多年來單身的原因之一,她對另一半的信任有限,而蘇清涵剛好撞到了岑晞的敏感點上,細小的錯誤都會被岑晞無限放大,到了不可饒恕的地步。
岑晞的性格如此,岑宛往深了一想,望向蘇清涵的神情複雜起來。
若真要細究起來,蘇清涵反倒有些無辜。錯在她,但將這錯誤完全歸咎於蘇清涵,似乎有些殘忍了。
她們不幸的童年經歷,幾乎毀掉了岑晞的幸福,又間接影響了蘇清涵。
“這種時候,你們還能不能有未來,決定權在你。”
臨分別前,岑宛語重心長地對蘇清涵說。
蘇清涵指尖不自覺地蜷縮起來,決定權在她嗎?明明握著風箏線的人是岑晞,她現在,已經六神無主,在岑晞面前,哪還有姐姐的威嚴在?
岑宛看出了蘇清涵的疑惑,隻輕輕道:“她現在是當局者迷,你如果還愛她,就耐心等她回頭。”
“她要是不會回頭了呢?”岑晞決絕的神情無數次在眼前閃現,蘇清涵眼底的光一點點消失了,不知是不是被春日的夜偷走了。
“那可能,就是你們的緣分不夠吧。”岑宛輕拍蘇清涵的肩膀,“事在人為吧,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緊。你能一次次原諒小晞的莽撞,我真的很感激你。”
聽蘇清涵講述岑晞計劃終結時,想要逃的那次,被蘇清涵堵在公寓,岑宛驚訝地倒吸一口氣。
她這個妹妹,魯莽又帶著點可愛,對親人溫柔又細致,怎麽對戀人,反倒遲鈍起來了呢?
“有個這麽好的姐姐疼她,是小晞的福氣。”
岑宛的話像是沾染了湖水的櫻花,輕盈地飄到蘇清涵的心口,溫暖了一片。
有了岑宛做後盾,蘇清涵又重拾起信心來。一個月到期的時候,蘇清涵穿了件隻到大腿根的風衣,白而透的腿從衣擺處延伸出來,修長筆直。
岑晞很喜歡蘇清涵的腿,弧度勻稱,摸起來觸感細膩。岑晞當初趴在她腿邊,就是這樣形容的。
蘇清涵踩著高跟鞋走進工作室,卻沒有見到岑晞的身影。她詫異地在辦公室內掃視了一圈,辦公桌上的盆栽已經被撤走,桌上被收拾得一塵不染,岑晞經常不離手的工具也不見了。
蘇清涵眉微微蹙緊,心有一瞬的慌亂,“你老板呢?”她問跟在她身後的員工,平時她來都是那女孩兒接待的。
“出差了。”
“出差?”蘇清涵沒想到岑晞會不辭而別,岑宛還在,她怎麽就能走了呢?指尖微微顫抖,風衣下的兩條腿感受到細微的涼意,她轉過身,問:“去哪兒了?”
“不知道。”
顯然,出差只是個借口罷了,岑晞真正的目的是想要躲著她。蘇清涵失望地闔眸,心底翻湧著怒氣,她就這麽讓岑晞厭惡嗎?
無力感巨浪一般一波接著一波湧上來,蘇清涵手搭在辦公椅的扶手上,緩緩坐下。
“我可以在這裡待會兒嗎?”蘇清涵問,卑微的語氣襯得她更加可憐了,整個人像是秋日裡搖搖欲墜的枯葉。
葉落無聲
蕭瑟,又淒涼。
“嗯,好。”員工不忍拒絕她,安靜地退出去。
門被關上的刹那,蘇清涵繃緊的身體立刻癱軟在座椅裡,後背向後倚靠,沒有溫度的皮質座椅,只有若有若無的涼意往她身體裡鑽。
“岑晞,我放棄了。”蘇清涵輕呼口氣,長久以來壓抑在心底的那份低鬱好像一瞬間被她吐了出來,她目光縹緲地落到頭頂的天花板,迷茫地找不到焦點。
這麽蝕人的痛,她已經好多年沒有體會到過了。
當初為了尹知夏,她拚命隱藏自己的感情,只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借著窗外雨聲的掩映,躲在被窩裡偷偷地宣泄情緒。
好容易從尹知夏那個漩渦裡掙扎出來,本以為岑晞是不一樣的。她是那麽有個性,又多彩的人,和岑晞在一起時,她感覺能被激發起被束縛多年的個性。
蘇清涵可以毫無顧忌地向岑晞表達感情。
可仔細回想,她們相識以來,岑晞對待她們的感情似乎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態度。蘇清涵從沒有親耳聽到過岑晞向她表白的話,如果不是那次她趕去公寓阻攔,岑晞或許早已經逃脫掉,不再與她有任何交集。
僵硬的臉上終於有了一點嘲諷的笑,蘇清涵輕輕勾唇,眼裡的光氤氳起來,“難為你了,束縛你這麽久。”
又是一陣沉默,遠處的櫃子裡有沙漏傳來細微的沙沙聲,蘇清涵偏頭望過去,那透明的玻璃瓶中逐漸稀少的沙子仿佛在預示著她和岑晞即將逝去的感情,蘇清涵指尖蜷縮起來,攥緊。
“就當我們緣分盡了吧。”
蘇清涵釋然地走出辦公室,和暖的陽光輕盈地落到肩頭,她手觸上去,似能感受到它的溫度。那一點不易察覺的熱意順著指尖傳到心裡,蘇清涵手插進大衣兜裡,掏出手機,給岑宛撥去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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