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發緊,雙腿發軟,頭腦也在發暈,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
空氣裡彌漫著老年人陳腐的汗味,還伴隨著一些不堪入耳的罵街話語……
可是李墨卻一點沒覺得害怕,因為牽著她的那隻手雖然粗糙,卻沉穩有力。
直到奶奶去世後,她都還能回憶起這種堅定的感覺。
所以就算奶奶是個思想頑固的重男輕女擁護者,還給過她一巴掌,李墨對她也沒有多大的恨意。
只是現在想起來,還是會覺得難受……
這似乎是李墨記憶中走過最難的一段路,從那段路之後,李墨的人生就處在了一種「該放棄就放棄」的狀態。
包括上一次登山,她也不會勉強自己繼續走下去。
但是在顧燦然拖著她的身體一步一步往上挪的時候,暈頭轉向的李墨,嗅著身旁少女隱約的清香,心裡隱隱泛起一個念頭:只是這麽一小段,堅持一下也沒什麽問題。
如果有人牽著自己,她也不是不願意和對方一起努力。
有人期盼的話,她也可以在世俗中偶爾振作一下。
就這麽半推半就的,李墨兩步吸口氧,在顧燦然的攙扶之下,邁上了上一次未曾抵達的頂峰。
當她們來到頂上最高的平台時,上面已滿滿地擠了一堆人。
幽深的風從冰川上方吹了過來,仿若跨越千萬年的冷冽雪風拂在人的臉上。
深邃的風掠過人群,直直地撲向了籠在冰川上方的濃雲。厚重的雲層被掀開了一角,藏在雲後的太陽探出了腦袋,將自己燦爛的光輝灑在了萬年不化的冰川之上,濺起無數金光。
李墨站在欄杆旁,看著遠處仿若金山的冰川,心裡升起了一個歎息:好一個日照金山。
沒有白跑一趟。
她這麽想著,扭頭看向身旁的顧燦然。顧燦然松開了她的手,笑吟吟地望著她說:“雲散了,姐姐……”
“我就知道,只有帶姐姐上來,才會看到這麽好看的景象。”
說著好話的少女彎著眉眼,眼角含著細碎的光,盡是狡黠的味道。
一時之間,李墨也分辨不清她這句話裡,究竟是不是別有意味。
她勾唇笑了一下,望著眼前的少女,露出了一個虛弱而寵溺的笑容:“然然……你可真是有夠促狹的。”
可是她並不討厭這種促狹,反而覺得她這種淘氣十分可愛。
這一天,好不容易登上山的李墨,在兩位小朋友的盛情邀請之下,給她們拍了不少照片。
直到下午三點時,她們才從山上下來,前往藍月谷。
年輕人的精力都很旺盛,一直玩到六點,錯過最後一趟大巴車後,她們才坐上出租車從景點離開。
回去的路上,體貼的李長庚讓李墨和顧燦然一同坐在車後座。
從玉龍雪山下來之後,要穿過好大一片的高山魚場。平坦的魚場旁,是一望無際的高山草場。在更遠的地方,隱約能看到雪山的峰頂。
天低雲淡,碧草青青。逐漸下沉的夕陽裡,李墨仰頭靠在車椅上,沉沉地閉著眼睛。
坐在她旁邊的顧燦然,嗅著她身上即將消散的雪松香味,抬眸悄悄看了她一眼。
她望著李墨挺直背脊的模樣,猶豫了一會湊到了李墨耳邊,輕聲問了一句:“姐姐要不要靠在我肩上?”
如果要睡的話,這樣子會比較好睡一點。
李墨聽到她的話,輕輕地掀開眼簾,朝她瞥了一眼。
她只是輕描淡寫地看了這少女一眼,旋即抬起靠近對方的那隻手,反手將掌心貼在對方的側臉上,將少女的腦袋壓向了自己的肩膀:“你也累了,睡吧。”
顧燦然心跳漏了半拍,一時之間不知作何反應。她愣楞的,順著李墨的手勢,自然而然地靠在李墨的肩膀上。
李墨比她高上一點,坐直身體之後,肩膀的高度恰好是她能枕得最舒服的高度。
枕在李墨肩頭的那一刻,顧燦然隻覺得周遭的一切聲音都在遠去……
汽車疾馳在幽深山間公路的呼嘯聲……擦肩而過的風聲……自己的呼吸聲……
一切的一切……世界上所有的聲音都在遠離。
在這狹小的角落裡,隻余下自己無措的劇烈心跳……
砰砰……砰砰……一聲大過一聲……像是春夜的雷雨聲,震耳欲聾。
顧燦然不由地抬手,按住了自己心口,嘗試壓住自己的心跳。
她抿著唇瓣,在對方猶如樹又或者枯藤一樣的靜默姿勢裡,默默地挪動著自己身體,更近一點地湊到了對方身邊。
沒一會,她的衣角挨著李墨的衣角,手臂蹭著李墨的手臂,整個人化作一只聽話的小黑貓,依偎進了李墨的懷裡。
當顧燦然的黑發蹭到李墨的臉時,原本一動不動的李墨忽然歪了歪腦袋,將自己的頭靠在了顧燦然的腦袋上。
就這樣,兩人的姿勢從單方面的依偎,成為了互相依靠在一起。
氣息互相交融時,顧燦然心底泛起了絲絲甜意。她抿起了唇角,強壓著喜悅,靠在李墨肩上閉上了眼。
兩人在同一片風聲中,靠著彼此身上的氣息,短暫地陷入了一場夢境中。
車後座一片寂靜,坐在前排正在翻找飯店的李長庚,在找到一家看起來十分好吃的燒烤店時,拿著手機興匆匆地扭頭,一眼就撞到了後座那一對宛若熱戀情侶般靠在一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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