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清川看她一眼,謝予安搖搖手,“沒事,咱們出發吧。”
由於此次是去開陽縣複查案件線索,她們便隻帶了兩名下屬同行,一行四人在傍晚之際到達開陽縣自在村。
命案現場山神廟經過簡單清理後,好似變回了曾經那個破敗蕭瑟的廟宇,唯有其內斑斑點點的暗褐色血跡宣示這裡發生過怎樣的罪惡和血淋淋的復仇。
謝予安走到正中,她閉著眼,腦子裡構建起一幅幅暗色的畫面。
一個滂沱大雨的夜晚,一處鄉村小道上正上演著一場追逐戰,一名身攜行囊的年輕女子被身後不遠處三名面相凶惡的男子追趕著,慌忙之下,她跑入一座廟宇,然而肅穆威嚴的神像並沒能庇護她。
追來的三名男子或許原本只是想攔路搶劫,見了女子漂亮的容貌卻突然心生邪念,他們對她實施了侵犯,並殘忍的將其殺害。
謝予安倏地睜開眼,往灰撲撲冰冷的地上一躺,“嚴大人,我們來模擬一下十五年前山神廟女屍案,你扮作行凶者,我演受害者。”
嚴清川不讚同道:“有何意義?相去十五年的案子,不是靠你情景演繹就能找出真相的。”
“大膽想象,嚴謹考證。”
嚴清川沉默了兩秒,像是默許了,她走到謝予安身前,廟內昏暗,只有隱約月光撒到地面躺著的女子身上,有那麽一刻,她恍惚覺得似乎真的回到了十五年前的案發現場。
她抿抿唇道:“如何做?”
謝予安指著自己腰腹,“坐上來。”
嚴清川眼睫一顫,冷冷道:“有傷風化。”
“這不是辦案嘛,怎麽又跟風化扯上關系了?”謝予安想了想,決定使個激將法,“嚴大人莫非是不好意思?”
果不其然,這招對嚴清川異常管用,她眉梢一揚,冷笑道:“我為何會不好意思?”
謝予安攤開雙手,一副“來吧”的模樣。
於是三秒後,嚴清川雙腿分開,跪於謝予安腰兩側,她彎著背,湊到謝予安耳畔,聲音似冷泉激石,“這樣?”
聲音是冷淡的,氣息卻是溫熱的,謝予安耳廓發燙,她逼著自己穩定心神,盯著漆黑的房頂道:“嗯,現在掐我脖子。”
她剛說完,嚴清川便驟然起身,兩人對視著,眼神交纏在一起,像是纏繞作一堆的絲線。
嚴清川不自然地挪開視線,“不行......算了。”說罷她想要起身,胳膊卻被身下的人猛地一拽,轉瞬間,兩人位置交換。
嚴清川愕然地看著上方的謝予安,對方神情嚴肅,聲音低沉,帶著某種蠱惑力,“現在,將你自己代入受害者,你被絕對的力量壓製著,無法擺脫桎梏。”
謝予安說著,伸出雙手掐住嚴清川的脖頸,不過也只是作狀而已,並沒有使力,她繼續道:“你被掐得喘不過氣,只能死死瞪著大門的方向,祈求誰能來救救你。”
“漸漸的,你感覺體內的生機逐漸流逝,你知道自己活不過今晚,你開始哼唱起一首童謠,它來自你的家鄉,絕望的黑暗裡,這是你在瀕死之際唯一的慰藉。”
嚴清川聽著黑暗中忽遠忽近的聲音,好似真的感到脖頸被人用力掐住,那種窒息的感覺從肺部傳遞到大腦,她看著大門的方向,費勁地哼唱起那首童謠。
靜謐的山神廟裡,響起女子破碎暗啞的聲音。
“青龍頭......白龍尾,小兒......小兒求雨天歡喜。麥子,麥子焦黃......風來了,雨來了,禾場背了谷來了。”
缺氧的感覺愈發明顯,嚴清川劇烈地喘息著,眼睛死死地盯著大門口,屋外深沉的夜色好似化作凶猛野獸,一切的一切都快要將她吞噬。
一聲驚叫後她猛地起身,將身上的謝予安推得跌倒在地。
嚴清川低垂著頭,幾縷發絲掩在面前,呼吸急促凌亂。
謝予安沒想到嚴清川會有這麽大反應,她連忙爬起身將嚴清川抱住,輕輕拍著她背,低聲哄慰:“沒事了,沒事了。”
嚴清川抵在她的肩頭,沒有推開她,直到一分鍾後她氣息才稍稍平複,她抬頭看著謝予安道:“你有沒有想過,凶手既然是為受辱慘死的那名女子報仇,那山神廟當夜,他也一定在這裡目睹了一切,也看到了袖手旁觀落荒而逃的曹氏兄弟,所以這些人都成了他的復仇對象。”
她頓了頓,目光稍移,看向大門一側的角落,那裡有一尊倒塌的石佛,一半匿在黑暗裡,足以遮掩住一個孩子的身影,“有沒有可能,女子臨死前哼的童謠並非是絕望的哀歌,她只是在安慰躲在這裡的凶手,就像以往無數次哄他入睡那般,讓他不要出來,不要害怕。”
謝予安一怔,很快明白了嚴清川的意思,“凶手之所以在時隔十五年後報仇,不是因為他在如何籌謀,或是等待良機,而是因為他當時沒有能力報仇,而十五年都沒能消弭的仇恨,只能是至親之人的死亡所帶來的。”
嚴清川緩緩點頭,“要想找出凶手,只能從十五年前死去的這名女子身份下手。”
謝予安將嚴清川拉起身道:“明日再去打聽打聽吧,太晚了,先回去。”
隨後兩人回到了在自在村落宿的地方,不是別的,正是曹氏兄弟的祖父母家,兩名老人頭髮花白,背脊佝僂,除了有些耳背外,精神頭看上去還不錯。
初時見到這如花似玉的兩個姑娘,那老嫗眼睛一亮,左手拉著謝予安,右手拉著嚴清川,一臉樂呵呵地問她們出身何地,年歲幾何,可有婚配,然後立馬說到自己有兩個孫子在京城務工,其下之意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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