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是那畫舫嗎！”杭初霏把頭往上探了探道。

　　柳雲暝望去，道：“應該是……”

　　那畫舫的確裝點得頗為華麗精致，但遠不如杭初霏年少時同師父師姐一同遊的那隻。

　　一想到師父師姐，杭初霏不禁垂下眼睫。

　　自三百年前端木衿事件後，自己便再未見過師父。

　　也不知，師父現下過得可好？

　　於人山人海中掙扎了老半天，二人終於擠上了畫舫。

　　月華如練，夜色正濃。

　　浩渺大江之上，一片幽暗，唯江心的畫舫燈火通明。

　　畫舫上雕梁畫棟，金碧輝煌，華燈高掛，精致的飛簷上塑著上古神獸的銅像，樂聲、歌聲此起彼伏，酒香、花香、脂粉香交織。

　　這隻畫舫上聚集了諸多文人雅士，正圍在一桌行酒令。杭初霏扯了扯柳雲暝的衣袖，低聲道自己也想過去湊個熱鬧。

　　柳雲暝歪頭看向她：“那你自己去。”

　　“嘿嘿。”杭初霏笑著轉過身，白衣一溜煙兒便跑出一裡外，叫都叫不住。

　　柳雲暝在後面緩緩地跟了上去，邊走邊搖了搖頭，心道這家夥的性子也就這樣了，罷了罷了，她想玩就讓她去玩玩罷。

　　“我去那邊看看江景。”柳雲暝拍了拍杭初霏的肩道。

　　杭初霏點了點頭，轉身便加入了酒令中。

　　兩輪下來，杭初霏甚是上癮，而就在這時，遠處的一道身影引起了她的注意。

　　“諸君慢慢玩兒，在下有點事，先行告退了！”杭初霏起身，對一桌子人拱了拱手。

　　“杭姑娘下回有空再來玩啊！”

　　“好嘞！”

　　撥開擁擠的人潮，她追隨著那一道身影來到了甲板的另一頭。

　　“師父！”

　　那人聞聲，驚詫地回過首。

　　這張臉，杭初霏再熟悉不過了。

　　“真的是你！師父！”她喜出望外，直接上前一把抱住了子桑若蘭。

　　懷中人低聲問道：“你……是小杭？”

　　杭初霏忽然想起師父已然雙目失明，忙將其從懷中放開，轉而抓住了對方的手：“對，我是小杭！師父！適才我還在想師父師姐，沒想到就在這裡遇到了你……”

　　子桑若蘭的嘴角微微上揚：“甚巧，甚巧。小杭，近來過得如何？怎麽沒呆在天界？”

　　杭初霏笑得眼角含淚：“啊……哈哈哈，我過得很好！我……本是接到了任務下凡，順帶和友人乘畫舫遊遊江。”

　　此時，就在她身後的糖畫鋪邊，一道湖藍色的身影掠出又迅速退回。

　　杭初霏？

　　她怎麽也在這？

　　“師父，你現下可還住在老地方？”杭初霏問道。

　　子桑若蘭搖了搖頭，道：“為師遊歷四方，隻偶爾回來一趟。”

　　杭初霏若有所思。

　　須臾，她伸手撥了撥子桑若蘭額前垂落的銀絲，溫聲道：“蟾圓幾度，一別三百余年，也不知今日一別，又得到何年何夕才能再見……”

　　子桑若蘭頷首，輕拍了拍杭初霏的手臂，道：“小杭，你尚年輕，切記昔日答應過我的話，方不負平生。”

　　“徒兒一直記得。師父的教誨，我永矢不忘。”杭初霏邊說邊點了點頭，“師父，友人還在等我，先走了，善自珍重。”

　　“好，你也多多珍重。”

　　到了柳雲暝先前說的地方，只見佳人安靜地趴在甲板的圍欄上，青絲於夜風中飛舞，逆光的側影平添了幾分溫婉。

　　“小刺客，我回來了。”

　　憑欄的佳人回過頭，只見一道熟悉的身影朝著自己款款行來，來人笑意盈盈，衣袂翩翩。

　　柳雲暝問道：“怎麽樣？好玩兒嗎？”

　　杭初霏摟過她的肩道：“當然，太有意思了，那些文人墨客一個個都不敢相信，我一介女流竟有如此文采哈哈哈哈！”

　　柳雲暝嗤笑了幾聲，道：“好了好了，知道我的仙姑樣樣精通，是渾身上下都無可挑剔的曠世奇才。”

　　杭初霏用指尖挑起她的下巴：“小刺客什麽時候這麽會說話了？”

　　柳雲暝攤了攤手：“還不是和你這家夥學的？”

　　“對了。”杭初霏道，“適才，我還遇到我師父了。”

　　元宵節快樂！

　　第74章 夜遊畫舫遇故人

　　柳雲暝秀眉挑起，側看向她：“你師父？”

　　杭初霏望著天邊那一輪皎白的明月，長睫彎翹，眸中泛起粼粼淚光，似盛滿了星辰。

　　“是她將我帶入江湖，我的武功、劍術亦皆拜她所授，莫說渡劫飛升，倘若沒有她，我定然不會有今日。”說到此處，她垂眸低笑了一聲，這一笑，柳雲暝竟是分不清是什麽意味。

　　杭初霏抬眼，再次將目光投向夜空。

　　若是那天，自己沒有進那家酒館，或許自己會淋一夜雨，再落魄地返鄉，和爹娘在那山中隱居一輩子，平庸一輩子，在三百多年前，自己定然便會離開人世，後面的這一切，根本不會存在，包括小刺客……

　　一想到柳雲暝，她便不住側首望了望旁側的佳人，卻無意對上了那雙狹長而幽深的美目。她微微一怔，原來柳雲暝已然盯著自己看了許久，而自己竟是分毫沒有察覺！

　　江風吹起佳人的青絲，柳雲暝望著她，朱唇輕啟：“關於你的過往，也不知——我是否有了解的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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