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虞單手持劍,雖然唇角仍帶著一抹清淺的笑意,染血的劍身卻讓人遍體生寒。
緒以灼總覺得君虞也會給她來上那麽一劍。
“對不起……”
“不必道歉,”君虞柔聲打斷了她的話,“緒姑娘有自己的考慮,我能理解。”
她又道:“反而是我邀請姑娘入我門下,著實唐突了你。”
君虞愈是溫柔,緒以灼心中愧疚感就愈盛。
要是遇上脾氣差一點的,恐怕都會覺得她之前的隱瞞是在戲耍人了。
君虞輕聲道:“眼下還是先解決他們的事吧。”
緒以灼抬起頭,看向被君虞氣機封鎖的血衣人和楊家小姐。血衣人滿臉不甘,而緒以灼去看鏡中楊家姑娘的臉,卻只看到微怔和……如釋重負。
楊家小姐放下沾染了鮮血的手,長劍穿身而過,有一刹她在想,這血究竟是她的,還是他的呢?
然而他們本為一體,鮮血自然也不分你我。
楊家小姐閉了閉眼。
她低聲道:“兄長殺人皆是為我,所有罪責皆因我一人。”
血衣人吼道:“子霜!”
楊家小姐握住了長劍的劍尖,鋒利的劍身一下子就劃開了她的手。
劍氣一進入身體便在肆虐,瞬間攪碎經脈。
血衣人悲號道:“子霜!”
緒以灼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
她看到眼前楊家小姐和血衣人的身體忽然扭曲了,他們身體的連接處在被拉扯——血衣人正瘋狂地要從楊家小姐背上脫落。
“人都是我殺的!”血衣人死死盯著君虞,以前緒以灼只在他眼中見過凶光,此刻他的眼睛裡卻滿是哀求,一遍遍地重複道,“人都是我殺的!”
鏡中的女子淌下眼淚。
淚珠不受控制地從楊家小姐眼中滾落,眼淚落下和鮮血混在一起。
“兄長。”
楊家小姐低低喚了一聲,拉住血衣人的手。
時間好像被暫停,血衣人的動作停住了。
楊家小姐輕聲道:“我們同生共死。”
她緊緊握著血衣人的手,卻在同一時間震碎了他們的心脈。
緒以灼眼睜睜看著身體相連的二人在她面前倒下去,門外響起一串密集的腳步聲,有人撞開了門,在楊柳巷遇到的二貨少女被屋裡的景象驚道,大喊了一聲樓主。
再之後——再之後的事情緒以灼就不知道了。
她眼前毫無征兆地一黑,等恢復視覺的時候,她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
“這是什麽地方?”
緒以灼一臉懵逼地伸出手,接住樹上落下的一片枯葉。
不僅周身是陌生的屋舍,連時間也驟變到了秋天。
一陣風過,樹枝被搖晃,本就將落不落的葉子一下子全部脫離了枝乾,撲簌簌地落下,像是一隻隻飛舞的枯葉蝶。
緒以灼抬手掃落肩上的枯葉。
她本就身處在一條小路上,兩邊都是牆壁,此時索性就往前走。緒以灼踩著一地枯黃的落葉往前,腳下響起葉片碎裂的清脆聲響。
寒涼的秋風穿過小徑,走動間發絲和裙擺微晃。
小徑的盡頭是一個庭院。
庭院裡有三株樹木,眼下是深秋,這三棵樹的樹葉也和其他地方的樹一樣落了大半。屋舍的階下坐了一個小姑娘,托著下巴看樹葉被風吹落。她能安靜地看完一片樹葉從在枝上被秋風拉扯,脫落後打著旋兒飄落,最後融入一地枯黃葉毯的全部過程。緒以灼有種感覺,哪怕一日裡沒有其他能做的事,小姑娘就這麽看一天也不會覺得無聊。
好安靜。
緒以灼在小姑娘面前停下,蹲下來讓她倆能夠對視。
緒以灼問:“你是誰?”
小姑娘沒有回答。
緒以灼又問:“這是哪裡?”
小姑娘也沒有回答。
緒以灼伸出手在小姑娘面前晃了晃,小姑娘眼睛一眨不眨。
她終於認命了,這個小姑娘看不到她。
“嘖,這到底是什麽地方啊?”
緒以灼撐著膝蓋站了起來。
她離小姑娘本來就很近,這下一起身,直接看到了小姑娘的背後。
緒以灼愣住了。
小姑娘的後背高高聳起,顯而易見她是個駝背。
……不。
緒以灼蹙起了眉。
這是楊家姑娘。
第11章
緒以灼神情嚴肅,繞著楊家小姐打量了很久。
小姑娘臉上毫無血色,身體也格外瘦弱,好像一陣風就能吹跑。
她看看飄落的枯葉,又間歇看看如洗的天空,緒以灼擋在她的面前,好像只是一團空氣,小姑娘的目光依舊悠遠。
蹲在小姑娘的後背看了半天,緒以灼也沒看出什麽問題來,好像她的後背根本沒有長出半截人。
緒以灼很快就發現自己能夠觸碰到庭院裡除了楊家小姐以外的所有死物,而無論她怎麽胡鬧,怎麽摧殘庭院裡的植物,怎麽上房揭瓦,小姑娘也沒對庭院裡發生的一切做出任何反應。
好像在她眼中庭院一如往昔,只有緒以灼能感受到發生的變化。
緒以灼消停了。
甚至胡鬧了一通還感覺有點累,緒以灼在小姑娘身邊坐下,托著腮,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楊家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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