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這二字。”白落棠抱著琵琶,又輕輕撥弄了兩下,“遲諳,一直待在車廂裡未免太過無趣,你閑時要不要來我這兒學琵琶?”
郎遲諳心中微動,卻沒有立時應答。
她在來東大陸的船上,就被船上的修士前輩們叮囑過最好不要和凡人扯上因果。凡人過於脆弱,你又不可能一輩子待在東大陸,這因果若是一不小心扯上,怕是一輩子也解不開了。
郎遲諳沒怎麽把這句話放在心上。
主要是她壓根不想搭理別人,這兩年來也確實對遇見的每一個人不理不睬,身上流露出的傲氣與寒意就能把人逼退。
只是今夜,她被一群人莽撞地扯到了人間,又在一輪月下,聽見了扣動心弦的琵琶聲。
眼見著就要到達臨時駐扎的營地,營地裡走動的人影看見歸來的她們,有些人停下來招手。
白落棠有些失落,覺得自己大概是不會得到回答了。
然而就在此刻,郎遲諳輕輕哼了一聲,留下同樣輕飄飄的一句:“再說吧。”
第278章
陽屬沙漠的白日熱得好似要將人烤熟,馬車裡頭熱氣蒸騰,有時候真說不好車裡車外哪邊要更舒服。
緒以灼倚在榻上,合著眼睛假寐。忽然邊上的車窗被人敲響,她直起身拉開了半扇。
找她的人是一位坐在駱駝上的向導,這支隊伍裡頭馬車被護在中間,頭尾與兩側都有人隨行,這位向導的位置基本就在緒以灼這節馬車邊上。緒以灼投過去一個疑惑的目光,聽到向導帶著大漠口音的話後,才知曉原來是向導沒怎麽見她出來領過水,擔心她是不是身體不適。
隊伍裡的水集中管理,每人每天可以領取限定的份額。緒以灼除了防止他人生疑象征性領了一次外,就再沒去取過。
“我沒事的。”緒以灼道,“隊伍裡若有人不太舒服,可以將我那份給他們。”
“這……難道你們這些武林高手,連水也不用喝嗎?”向導撓了撓頭,“方才郎女俠也是這般和我說的。”
見向導毫無疑心,緒以灼頓時覺得武林高手這一身份還蠻好用,任何不合理之處都會被這些人腦補到合理。
“您在哪兒見著的她,她好似不在車裡了。”緒以灼神識一探,便發覺郎遲諳的馬車裡空空如也。
向導往前一指:“郎女俠剛剛往戲班子的車廂去了。”
*
以往這個時候,郎遲諳應當待在自己的車廂裡打坐,然而今日她心煩意亂,久久未能入定。
昨夜一幕幕不受控制地浮現出腦海。
都說夜間不如白日理智,郎遲諳隻覺此言誠不我欺。她昨夜定然是昏了頭了,才會留下那句模棱兩可的話。她既已決定回到西大陸,就更不該與凡人多加牽扯,如今卻自己撕開了一道口子。
又一次入定失敗後,郎遲諳氣急敗壞地將枕頭砸在了榻上。
她用力之大,以至於這柔軟的二物相觸竟然發出了不小聲響,恰好驅使著駱駝走到車廂邊的向導敲了敲窗戶。郎遲諳理了理凌亂的發,壓著聲音道:“什麽事?”
她本是不想讓人聽出她此刻心裡的煩躁的。
但冷硬的語氣好像叫人更加誤會了。
向導也不知是誰膽大包天招惹了郎女俠,下意識縮了縮脖子,小心翼翼地向她講了供水的事。
“不需要,”郎遲諳聲音依舊冷得好似要掉冰渣,“誰需要給誰去。”
向導忙不迭地溜了。
郎遲諳抱著枕頭,靠在車壁上聽外頭的動靜,聽見前方的車廂又傳來樂聲,可其中卻沒有琵琶的聲音。
郎遲諳其實一早就在留意了。
心裡也在不止一次地疑惑:她今日怎麽不彈了?
可是昨夜吹風受了涼,或者是水不夠打不起精神?
郎遲諳給自己找到了借口,掀開簾子便跳下馬車,跑到前頭的車廂敲了敲門沿。
“是誰?”樂聲乍然停下,馬車裡頭傳來陌生女子的聲音。
“郎遲諳。”她的聲音頗好辨認,而昨夜白落棠回來後,她的名字也已傳遍戲班。郎遲諳說罷,掀開簾子鑽進了馬車裡。
只見車廂內一共五人,皆為女子,其中一人抱箏,一人拉三弦,兩個人拿著紙筆,白落棠坐在最角落裡,倚靠著柔軟的墊子。
郎遲諳一進來,五道目光就齊刷刷地落到了她身上。郎遲諳身體一僵,她許久沒接受過這般好奇、直白又大膽的眼神了。
一個拿筆的姑娘興致勃勃道:“郎大俠,你可以告訴我你們武林中人都是怎麽出招的嗎?”
姑娘的目光中滿是求知欲,恨不得立刻寫一出以郎遲諳為原型,以江湖俠女行俠仗義為主題的新戲來。
郎遲諳:“……”
什麽亂七八糟的,她怎麽知道?她又沒有武功!
郎遲諳後悔了,她就不該來這一趟。
然而此時悔之晚矣,要是落荒而逃豈不是更加丟臉,郎遲諳死也做不出這等落面子的事。好在白落棠看出她的窘迫,按在身邊的小姐妹,笑著道:“好啦,人家是來找我的,你們有什麽事情以後在說吧?”
說著又輕輕推了推邊上的人,讓她們給郎遲諳讓出一個位置來。
馬車雖不算寬敞,但六個身量纖細的女子坐下綽綽有余。郎遲諳一聲不吭地上前去挨著白落棠坐下,背挺得筆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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