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的源頭離她還有四五幅畫的距離,緒以灼沒再往前走,而是透過畫卷之間的間隙往外看。
緒以灼看見了一個背對她的人。
那人跪坐在地上,寬大的衣袖如同垂落於地的羽翼。她的墨發極長,若是站起發尾恐怕也會鋪在地上。磚石上放著一隻燭台,白蠟燭上的火焰竟也是白色的火焰,緒以灼之前看到的光便來源於此。
圍繞在她身側的畫卷算得上少,然而無數畫卷堆疊於地。那個背對緒以灼的女子手上便執著一隻筆,在攤於身前的畫紙上作畫。
她的狀態看上去極差,仿佛處於崩潰的邊緣。哪怕緒以灼看不到她的面容,也體會到了她身上散發出的絕望的氣息。
筆尖一刻不停地從紙上劃過,女子喃喃著同一個詞。
“不對……不對……”
緒以灼忽地覺得她的聲音有點熟悉。
她皺了皺眉,正要向前,卻被人搭住了肩膀。
緒以灼險些驚呼出聲,然而嘴很快就被另一個人捂住了。
緒以灼被嚇得不輕,脖子僵硬地扭過去,只見眼上蒙著白綢的憐姑娘站在黑暗中,向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緒以灼又去看手擱她肩膀上的那人,果不其然看見了江清漸。
緒以灼沉默了。
原來,她是最後一個從畫裡出來的嗎?
*
女子落下的每一筆,似乎都在將她往崩潰的懸崖推一步。
緒以灼越看越心驚。
她去看同樣躲在畫卷之後觀察女子的江清漸與憐姑娘,卻發覺他們的情緒和自己極是不同,正用一種十分複雜的目光糾結地看著她。
緒以灼想到江清漸和憐姑娘恐怕已經出來了許久,必然比她知道更多的事,便傳音問道:【那人有什麽問題嗎?】
她這麽一問,卻發覺江清漸和憐姑娘的目光越來越奇怪了。
憐姑娘傳音道:【你真的沒有發現?】
緒以灼一頭霧水:【我應該發現什麽?】
她剛出來剛見到這人,自然什麽都沒來得及發現。
江清漸無聲歎了一口氣,對她道:【你去她的前方看看吧。】
緒以灼遲疑了一會兒:【若是被她發現了……】
【沒事。】江清漸輕輕推了她一把,【你去看看就明白了。】
緒以灼雖然不明白江清漸和憐姑娘為什麽不願意直接解釋,但他二人沒道理坑她,便繞路來到了那個女子的正前方。
女子頭埋得很低,但緒以灼隻消看見她的小半張臉,就明白過來江清漸和憐姑娘為什麽會流露出那般欲言又止的神情。
緒以灼呆愣在了原地。
她的腦海裡猶豫太多震驚蹦出了一倆句髒話,便再也沒有其他念頭。
怎麽可能?!
緒以灼想不明白。
看著作畫女子那張和她一模一樣的臉,緒以灼隻覺眼前的一幕實在是太過荒唐,玄女境也不能這般離譜吧?
清醒過來一點後,緒以灼嚇得連忙把系統面板拉了出來。明顯不屬於這個世界的系統面板此時給了她莫大的安全感,讓她不至於懷疑自己的身份是不是有什麽問題。
很好,面板還在,她還是那個無數小說中出現過的平平無奇的穿越者。
作畫女子仍在喃喃自語,緒以灼終於明白了自己為什麽會覺得她的聲音熟悉,因為那分明就是她的聲音!只不過由於音量壓得很低,聲音都主人情緒又極不對勁,聽上去才和她平時的聲音有些許不同。
那點不同自然瞞不過過耳不忘的憐姑娘,憐姑娘在聽見聲音都那一刻就發現作畫的這人是“緒以灼”。
而江清漸即便聽不出聲音,看見臉後也認出來了。
她和緒以灼一模一樣,但她顯然又不是緒以灼。
【先聲明,】江清漸傳音道,【我不知道原因。】
他和憐姑娘的懵逼不會比緒以灼少多少,只不過作為當事人,緒以灼此時的思緒肯定要更混亂些。
憐姑娘問道:【緒道友,你的先輩可是與玄女有關系?】
緒以灼答得極快:【沒有可能。】
她一個穿越者,她的先輩怎麽可能和遊戲裡的人物有關系。
緒以灼不禁想到,該不會有哪個建模師缺了大德,把她的臉拿去建模了吧?
緒以灼雖然這般想,但心裡已隱隱約約地知道這不可能。
她雖然總說這個世界是個遊戲,可裡面的人物這般鮮活,又自有一套完整的法則,有著那麽多遊戲根本沒有設計出來的東西,怎麽可能僅僅是個遊戲?
這裡分明也是真實的。
她穿越過來的那個世界是真實的,可是這個世界也是真實的。
就好像明虛域本來就存在,只不過另一個世界剛好有一個遊戲公司把它做出來了。
緒以灼大腦從來沒有這麽混亂過。
一個長得和她一模一樣的人的出現,簡直把她過往對這個世界和自己的看法來了致命一擊。
她想過不止一次的問題又被扯了出來:她到底為什麽會穿越?
那麽多玩過這個遊戲的人,怎麽偏偏她一碰就穿越?
穿越就算了,就她穿越的配置在新世界依舊能當一條快樂的鹹魚。緒以灼都懶得思考太多。
可一個不得不思考的難題,就這麽強勢地擺在了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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