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生蓮鏡一動不動,繼續裝死。
小院裡不知帝襄一個人,緒以灼能看清帝襄的臉,但院子中另一個少女完全背對著她,只能從身高辨認這個人年紀應該也不大。
秋千一晃不晃,帝襄隻當是把尋常椅子那樣坐著,雙手放在膝蓋,坐得端端正正。她開口,語氣也冷冷淡淡的:“這件事情,你還是先與我堂哥商量過吧。”
少女語氣艱澀,模糊了原來的聲線:“按照規矩,這件事該先知會少族長的。”
“真是奇怪,”帝襄面無表情,“明明是你和堂哥的婚事,你那邊卻一切要聽族中長老安排,我這邊也要先由我準許。”
緒以灼能看見少女的肩膀耷拉了下來,顯然是因為帝襄的話感到無措。她的年齡明顯是要比帝襄大的,但兩個人在一起她卻更像是那個沒有主見的小孩。
“你回去吧。”帝襄說了幾句就開始趕人,“你們的來意我知道了,但我先問過堂哥再給你們答覆。”
沉默了一會兒,少女方才低低應了聲。
直至她轉身往院外走去,緒以灼才看清了她的臉。
緒以灼險些沒抱穩方生蓮鏡。
她的眼前出現了一張,與君虞與七分相似的臉。
緒以灼大腦一片空白,目光一直隨著少女,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小道盡頭,目光都遲遲沒能移開。
“怎麽回事?”緒以灼單手去晃方生蓮鏡,“這是巧合嗎?”
這個千年以前的少女,怎麽會與君虞這般相像?
方生蓮鏡被迫搖頭晃腦,它不過是一個沒開多少靈智的小鏡子,怎麽會知道這麽複雜的事呢?
少女走後,小院很快又有一個訪客。
那是一個與少女年紀相仿的少年,眉眼和帝襄有點像,來時步履匆匆,即便已經努力克制,但眼中仍流露出了煩躁。
院門本就敞開,他進來時還按了門板一下。
“有什麽事情,慢慢說慢慢做。”帝襄微微仰頭看頭頂開的繁茂的白花,無聊地晃了晃秋千。
少年被她一句話點出了失態,勉強站定行了個禮。
“天雪閣那邊,遣人來解除你和他們神女的婚約,方才神女親自來同我說過。”帝襄道,“你這般匆忙趕來,應該是已經知道了吧,你有什麽想法?”
少年原先確有萬千怨言,但那些話就如池子裡的水,帝襄平淡的語氣將池子擊了個大洞,那些話也一瞬間泄空了。
少年神情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我能有什麽想法,你想如何,那就如何。”
帝襄目光從頭頂的花移開:“我在問你。”
“我的想法重要嗎?”少年嗤笑一聲,“就算你想要繼續履行,天雪閣那邊就不會退婚嗎?神明的血脈越來越稀薄,他們已經不敢再賭了。”
帝襄冷聲道:“近親通婚,不是正道。古往今來有多少種族消亡,又有多少種族興盛,這才是天道自然,守著那點神明血脈有何意義?”
“天雪閣覺得神血重要,所以傳承了最多神血的神子神女一生都要被完全掌控在家族手裡。”少年的神情也冷下去,滿腔憤懣道,“我們風來一族難道不是如此,只不過與天雪閣不同,我們繼承到最多神血的人生來就有對其他族人生殺予奪的權力,區區一門婚事的定奪又豈是我說了算的。你說對嗎,帝襄?”
他在遷怒。
帝襄清楚地知道這一點,但是神情沒有絲毫變化。
“你回去吧,我會告訴天雪閣,婚事就此作罷。”帝襄說道。
少年離開後,她又抬頭去看枝上繁茂的花,眼中流露出了一絲厭倦。
作者有話要說:
帝襄:我覺得我性格這麽惡劣,都是童年不幸導致的。
緒以灼:我覺得你說的話,都要再斟酌斟酌。你的童年陰影好像不太能解釋你現在在做的事。
第175章
一樹繁花開謝,時間便又過一年。
在方生蓮鏡存下的片段裡,帝襄的模樣也一直在變化。她這個年紀只要不是像緒以灼這樣發育較別人都要晚的,正是女孩抽條長個子的時候。等她到了大概十五六歲,模樣就不再變化了。
修士突破了一定境界身體就會停止老去,但只要修士願意隨著之後的修煉是可以讓自己的身體進入成年狀態的。帝襄顯而易見對自己的外貌很無所謂,沒有再做改變。
呈現在緒以灼眼前的記憶,都是發生在這間小院的事情。似乎很少有人造訪這裡,一地落花有如堆雪,其上只有些許人跡,是帝襄自己走出來的。她總是坐在秋千上,其余什麽事都不做,只是看頭頂的花,或是花後仿佛洗後的天空。她這個時候在想些什麽,沒有人知道。
風來一族流傳至今,已然人丁稀薄,緒以灼只看到了兩個和帝襄同輩的同族,一個是她的堂兄溟,一個是她的堂妹澈,溟澈是同胞兄妹,三人同處一室時也是這二人更加親密。
緒以灼只在天雪閣前來取消婚約那日見過溟憤怒的表情,之後每一次在記憶中見到他,少年都是沉默寡言地站在角落。澈要比帝襄還小上許多歲, 第一次見時她還是只有帝襄腰那麽高的孩童,纏著她與自己玩鬧。然而隨著年歲增長,她也和兄長一樣變得寡言少語。
除他們二人之外,帝襄身邊與自己年歲相近的人只有一個緒以灼不知道什麽時候送到她身邊的少女。少女名叫凌琅,生有重瞳,可視未來之事,是天生的祝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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