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生鏡對原璋而言有多麽重要,她自然清楚。別的不提,光是把鏡子分出半面一事,對他平日的生活就有諸多影響。
“可別弄丟了啊。”原璋強調道。
“……知道了。”緒以灼當著他的面把離生鏡妥善收好,“我會早點回來的。”
*
離去時,緒以灼同程玄端乘著離生門的小型飛舟,路線已經提前設置好,會自動穿越褚蒼山脈的瘴氣,將他們送到距離離生門最近的一個鎮子。
程玄端見緒以灼一直側著臉看向窗外,問道:“緒小友可是不舍?”
緒以灼唔了一聲。
程玄端感慨道:“世人對鬼修有著諸多偏見,仿佛鬼修為妖魔一流。但我兩次前來離生門,隻覺弟子間相處和睦如家人,倒是好過諸多門派世家,令人羨慕。”
緒以灼勾了勾唇,一點也不謙虛地點了點頭。
她在離生門待了十五年,不曾與同門發生齟齬,弟子間彼此熟識,師兄師姐傾囊相授,鬼修人修雖有生死之別,但彼此相處融洽,從未見過其余門派世家裡會有的勾心鬥角。
一去便至少數個月,緒以灼心中彌漫開一股離家一般的不舍。
熟悉的景物紛紛掠過,蒼翠遠去,飛舟一腦門扎進了瘴氣了。瘴氣濃重到幾近人行走其中,低頭看不見自己下身。緒以灼只能瞧見偶爾有樹葉擦過飛舟的窗,其他事物便瞧不見了。
程玄端已然閉目養神,緒以灼的目光也離開窗外,人往椅背上一靠閉上了眼睛。
飛舟飛行的速度極快,兩個時辰後就飛離了瘴氣濃鬱的大山,等它緩緩降落在靠近平安鎮的一個小山坡上時,時間正好是傍晚。
平安鎮就是那個離離生門最近的小鎮。
“我們今日不如現在鎮中歇一晚,明日再啟程。”程玄端提議道。
緒以灼沒多想就點了頭,程玄端認得路他不認得,程玄端既然覺得可以歇一晚,那時間肯定是來得及的。
二人禦劍飛往平安鎮,直到快到鎮口才緩緩落下。他二人都沒有掩飾自己修士點身份,程玄端穿著玄玉仙宗的長老服。緒以灼衣服上雖然沒有什麽標志,但大夏天的在白衣外又罩一件黑袍,也只有不知冷熱的修士才做得出。
還沒踏入鎮中,他們先聽見了一陣接著一陣的哭號,其間還摻雜著嗩呐等樂器的聲音。
“這是……在送葬?”緒以灼不確定道。
作者有話要說:
玩太嗨了。
第94章
頭頂浮雲三兩,烈日灼灼,哭聲卻令人心中憑空生了幾許寒意。
哭號聲由遠及近,緒以灼心道這是遇上了出殯的隊伍,便與程玄端退至道路的一旁,打算等出殯隊伍行過再入鎮。
不多時,緒以灼就看到了走在隊伍最前端的開路人。開路人皆身披黑衣,神情麻木,然而看到路邊站著的緒以灼和程玄端的那一瞬,枯井一般的眼中竟然忽現驚懼的神色。
二人俱是不解。
可開路人已然扭動了僵硬的脖頸,移開視線,俯身往地上插三角狀的引魂旗,跟在他們後頭的幾人則沿途拋灑紙錢。緒以灼注意到自己和程玄端這側的紙錢遠少於另一側,是開路人下意識側身避開他們這方的緣故。
緒以灼一頭霧水。
她小聲詢問程玄端:“程長老可聽說過此界百姓出殯之時避諱路人?”
離生門雖坐落於褚蒼山脈中,然而門人與世隔絕,藏書閣中的書籍又傾向於修真界的內容,極少提及民俗。緒以灼對褚蒼山脈周邊風土人情的了解說不準還不如程玄端。
程玄端捋了捋特地蓄起的長須,亦是不解:“這……這我也不曾聽聞。”
開路人之後便是儀仗,緒以灼看著儀仗、紙扎、樂班等等走過,耳邊鑼鼓嗩呐交響,直至見到牽引持喪棍的孝子,孝子身後跟著八人抬起的棺木,棺木移動時,跟隨在兩側的男男女女發出幾乎能將奏樂聲蓋過去的哭號。
紙錢翻飛,一張紙錢飛到緒以灼面前。眼看就快要貼到臉上,緒以灼伸手將它接下。
此處的紙錢便是影視劇中最為常見的圓形方孔白色紙錢,緒以灼垂眸看了看,然後便拋至一邊。
然而她這一低頭,卻正好錯過了棺木前孝子看過來的,帶著恐懼與一絲怨恨的眼神。
哭聲與喪樂聲逐漸遠去,只有散落的一地紙錢證明這裡曾經發生過什麽。
出殯的隊伍離開後,緒以灼和程玄端繼續往平安鎮走。距離入鎮還有一段距離,閑來無事,程玄端問道:“緒小友可來過平安鎮?”
緒以灼搖了搖頭:“我來到離生門後,這還是第一次出山。”
“山中恐有諸多艱苦。”程玄端道,“一別十五載,緒小友確實變化了很多。”
緒以灼指了指自己,有些驚訝道:“我自己倒是沒什麽感覺。”
程玄端笑道:“緒小友自己和身邊的人恐怕感覺不到,但換任何一個同緒小友久別之人,恐怕都會一時恍惚,懷疑自己見到的是不是同一個人。”
緒以灼猜想:“也許是因為我長大了。”
“不僅僅由於外貌變化。”程玄端搖了搖頭,“我初次見到緒小友,覺得你像是誤入了叩仙門的凡人,如今再見,緒小友已然是一個修士的模樣了。”
緒以灼忽然間想起了昨日在溪水中看見的自己。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