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淚直往下淌,女孩哭得一噎一噎地喘氣,翠綠的眸子卻固執地對著她,倒映著她模糊的身影,顯然是委屈極了。
蕭佑鑾再顧不得自己的羞赧,一手撫上少女的臉,輕輕摟著她,用柔軟的巾帕給她拭淚。低聲哄道:“我沒有不信你,把你叫過來只是想著暗巡沒查到消息,可能是漏了什麽,喚你來再問問情況……好了不哭了,哭久了一會兒眼睛要不舒服了。”
郭庶被晾在幾步外,垂頭不語,頭皮發麻。
哄好了抽噎落淚的女孩,蕭佑鑾拿給她一塊糕點讓她慢慢咬著,這才轉向郭庶。
“郭先生,我大致翻閱了一遍,阿狸給出其他幾戶人家的情況,暗巡查探到的消息可有出入?”
郭庶躬身:“大致無差,阿狸小姐記得貨郎說的其余八位城中富戶、官員,家中境況和風評雖與坊間流傳不同,但探查下來,吳苟所言才是實況。”
“只有羅員外的情況與阿狸小姐所說不同,”他轉而面對少女,“羅員外發家於十多年前,陳帥司來沂州上任也不過三年,且在任期間,羅員外既未暴富,也無橫財,平素並無來往……在下也不是指責小姐說謊,只是,想尋個真相罷了。”
阿狸扭過頭,把自己往公主身上又靠了靠,頭抵著蕭佑鑾的左肩,手裡軟軟的糕點像是磨牙一樣慢慢抿著。
方才哭狠了,現在還緩不過來,女孩時不時還會抽噎一下,但擺明了不想理他。
蕭佑鑾收到了郭庶求助的目光。
“坊間傳言貨郎誠信,且他的話既已驗證大半,沒道理在這上面跟萬阿婆編造撒謊。”
這是認定女孩全盤轉述了吳苟的話,沒有添油加醋說謊了。
“孤記得,季環的情報歸列在季相名下?”
淮南路校事府裡存放規整了暗巡搜集的所有情報,季相作為重臣,相關的親人弟子都歸列在他的名列裡。季環雖嫁給了二品大員、一路安撫使,但檔案也沒有移挪到陳同江一列。
白芍疾步上前回話:“是,陳同江妻子季環,少時驕縱任性,因著當年跟落魄文人的一樁首尾致使婚事蹉跎。嫁給陳同江後倒是收心於內宅,專心服侍丈夫,對其情深意篤,但近些年似乎身體出了點問題……”
第26章
“五年前, 季環由於不明原因身體發胖變形,不再參加京中貴婦宴會,命婦背後都在議論這事, 她受不住閑言碎語, 央了季相將陳同江調離中樞,隨丈夫來沂州上任。
這幾年相府陸續有從大江南北延請名醫, 私底下送到沂州城給女兒看病, 暗巡探了幾個大夫的話,相府似乎下了封口令, 大夫的口風很緊。”
“不過,”白芍壓低聲音, “有暗巡混到其中幾個大夫的醫館做學徒,探到大夫熬藥的殘渣和開的藥方,偷出來給秋實看了,她說季相之女應是不孕,尋的是調理宮房的法子。”
“所以, 季環如今身子不孕,陳同江又好色重欲……”
蕭佑鑾若有所思,她低頭柔聲問:“阿狸, 你記不記得吳貨郎還說過羅員外什麽事?”
女孩慢慢咬著糕,依偎在她肩上仔細想想, 還是搖搖頭。
“那, 貨郎有沒有說他從哪兒的酒樓聽到這個消息的?”
“啊!”
經她提醒, 阿狸似是想到什麽, 支起身子, 連忙把剩下的糕點塞進嘴裡, 拍拍手撣去點心碎屑。
“西市!”蹦出兩個字就被噎住, 急忙抄起桌上的杯子灌了一大口茶水。
剛喝完就看見茶杯上淡紅被抹去一半的唇印,她未塗口脂……意識到這是公主剛剛用過的杯子,阿狸臉頰發燙,似被嗆到一樣劇烈地咳起來。
蕭佑鑾無奈地順著她的背,“慢點,不急,慢慢說。”
阿狸咳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眼睛水盈盈的,瞄了她一眼立馬移開視線,目光遊離道:“我想起來了,貨郎叔伯說過,他那次是來州城倒雜貨,然後跟商會好友去酒樓吃酒,應該是西市。”
西市有全沂州城最大的雜貨集市。
她目光偷偷移到女人鮮豔殷紅的唇上,飽滿嬌豔的唇瓣輕啟,朱唇皓齒,宛如玫瑰含雪。耳邊玉石之聲如清泉擊石,清泠動人。
“……要避著季相的人,他們自然是在私底下進行,去查,從城西各大酒樓下手。”
郭庶領命帶著嚴淮朗下去了,蕭佑鑾偏過頭,阿狸還呆呆看著她,不由失笑道:“回神了,想什麽呢?”
見女孩垂下頭只是不說話,耳根通紅,蕭佑鑾抬手揪著她的耳垂揉了揉,輕笑一聲:“還委屈著呢?策士心思大多曲折古怪,遇事總把人往壞處想,等事情了了我叫他給你道歉,嗯?”
阿狸知道蕭佑鑾誤會了,但要解釋又說不出口,想想都覺得害羞,隨即嗚咽一聲,伏在她懷裡撒嬌不出來。
半夏牙根都軟了,背過身,瞪了廊下一眼。
看著廊下幾個同樣驚掉下巴的丫鬟回神後如鳥獸散的樣子,半夏這才重拾威嚴,調整心情好受了一些。
畢竟殿下再是喜歡誰,她半夏不都是站在身邊嗎?只是心裡仍不免酸酸的,殿下都沒這麽溫言軟語哄過她,唉……
找到切入口再去查,陳同江所有掩藏的事情直接被掀了一個底兒掉。
城西酒樓雖多,但臨近西市、來往貨商常去的就一家。
菜品不算上等,但好在價優量大,且位置優越,來往的行商匠人在閉市後常在此歇腳,吳貨郎的商隊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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