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誒誒我的陳大人!”范滿端起酒盅離座,急忙走上前打斷他的話。
“這可是漕司大人專門為你這段時間的辛苦設下的酒宴,這麽多同僚都在呢,且多飲幾杯!”
滿堂官員登時附和上前,觥籌交錯,一派熱鬧盛景。
等陳同江醉成爛泥,被送至客房後,堂下官員一湧上前,嘴裡噴著酒氣,有的臉上還帶有醉酒的紅暈。
“王大人,這可怎生是好!若是開倉,一切都瞞不住了……”
“是啊!大人,我全家老小上百口人,這可是要掉腦袋的!”
“要是被搖光公主知道……那個女人七年前殺的京官,血可是染紅了整條皇城洛河!”說這話的官員七年前也是京官,他兩股戰戰滿是驚恐。
一名官員頭髮全白,滿臉蒼老褶皺,雙目圓睜,眼神渾濁,瞳孔渙散,明顯已經醉了。
他腦門通紅,掛滿了豆大的汗珠,踉蹌上前一把揪住范滿衣襟,急道:“當初是你拉我入夥的!我都說了不成不成,你們還威脅我!年後我就祈老致仕了,我孫兒也才剛剛啟蒙!”
“行了!亂什麽亂!”王慶禮不耐煩地暴喝一聲。
官員們安靜下來,范滿從老人手裡扯下自己的衣襟,走到上首旁垂手站著。
“我們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有我這個轉運使兼首府知府頂在前頭,你們怕什麽?”
“可是……”
王慶禮眼珠一轉,陰寒看過去,開口的官員對上他的視線,頓時噤若寒蟬。
“說是世道承平,你們還真當這是盛世華年,天子掌權,朝堂諸公輔政掌控天下了?世道多艱,亂民行凶,理由好找得很……”
說到這裡,王慶禮似乎想到什麽,嘿笑一聲。
“再者,法不責眾,你們以為其余州路就敢開倉不成?”
第14章
顧滿被半夏罰了不少活兒,說是帶著阿狸玩,實則小啞巴幫著她灑掃了庭院,又去浣洗房打下手。
小圓臉從沒親手洗過衣裳,虧得阿狸幫忙才通過了管事娘子的檢查,管事娘子見她乾活利索,很是誇了小啞巴一通。
等一通忙亂後,日頭就下去了,還來不及去看看顧滿手裡那幾冊縣志,倆小姑娘一起用過膳後,阿狸急忙衝洗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就往書房跑。
進了書房,蕭佑鑾正坐在書房裡間,秋實抱著她的寶貝貓兒站在一邊。
蕭佑鑾放下手中的書冊,見小啞巴還在喘氣,輕笑一聲,把一碗乳白色的湯食推過來。
“這是秋實為我做的湯膳,給你留了一碗。”
阿狸這些日子跟在公主身邊,因為年紀小身子骨又弱,有些好東西公主或者半夏都會吩咐多備一份給她。
偶爾有少見的好食或者補物,蕭佑鑾也會私底下留給她。
阿狸乖乖坐到腳踏上靠著蕭佑鑾的裙擺,端起碗慢慢喝。鮮香暖熱的魚湯緩緩下肚,胃裡暖烘烘的,激起一身熱意。
蕭佑鑾看著貓兒一般依戀地倚靠在她腿邊的綠瞳女孩,垂眸輕笑,心底泛出一股暖意。
阿狸先前最依賴半夏,顧滿不在的時候,她就待在半夏不遠處看她操持府務,府裡眼線或是單純想攀關系的人靠近她,她都一概不搭理。
似是認準了公主麾下的都是好人,進府這些時日,除了顧滿她們,她隻搭理淮南路的人。
但這府裡十之八九都是外來者,她像隻炸毛警惕的綠瞳小貓一樣排斥其他人,也難怪半夏老擔心她被人欺負。
經過這段時間相處,小貓現在更喜歡黏著她。
夜晚在臥房,她看書辦文,小貓就半躺在腳踏上靠著她看畫本,睡著了她再抱她回塌上。
偶爾出門,有什麽話想說,小貓就揪揪她的衣角引她注意,半夏第一次看見的時候都吸了一口冷氣。
她本是不愛與人近距離接觸的,對這女孩似乎縱容親近太過了……
蕭佑鑾站起身,把案上書卷竹冊整理一番,沒再回身。徑直到秋實面前,接過小貓白焰,走到一旁椅子上坐下。
秋實示意少女張開口,仔細看過後又用手在她脖頸處捏捏按按。
阿狸聽從吩咐,氣從喉出發出“啊——啊——”的聲音,眼睛卻不自覺瞄向另一邊。
蕭佑鑾垂眸坐在檀木椅子上,長裙襲地,小貓窩在她懷裡翻身露出肚皮,任由女人修長白皙的手指撫過胸腹間的柔軟毛發,享受地發出“呼嚕嚕”聲。
阿狸想到前幾日,顧滿晨間來找她時,看到公主臨走時捏了她頭上雙丫髻的小揪揪。
公主那時眉眼彎彎,笑著說她的發髻像貓耳朵。顧滿那日全天都在她耳邊嘟囔著羨慕,而她現在看著白焰,也羨慕了。
“殿下所料不差,阿狸的喉骨完好,經絡血肉也都是完整的,並無缺損。”
秋實檢查完,回頭看著白焰在她家公主懷裡開心打滾,沒敢上前把小貓抱回來。
而阿狸已經走到蕭佑鑾身邊,一隻手又揪住了她的衣角。
“之前夜裡,你夢魘時似乎說過話,我那時睡意朦朧,醒來沒聽到便以為是錯覺……”
那是好幾個月前的事,阿狸都快忘了。
她隻記得是很可怕的噩夢,半夜淚流滿面地醒來縮在毯子裡抽泣,女人穿著潔白的裡衣起身安慰她。
溫暖又滑嫩的手輕輕拭去眼角的淚,她在淡香裡安穩睡去,後來便再也沒有夢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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