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芍一愣, 上前細看。果然, 詔書最後加蓋的寶印上赫然寫著“受命於天既壽永昌”。
大周皇帝有天子六璽和自古傳下來的傳國璽。皇帝璽印自有禮儀規製,詔書不是想用哪一璽就用哪一璽。
行詔敕封用“皇帝行璽”, 賜諸侯王書則用“皇帝之璽”【注】,傳國璽平時不使用, 隻作為皇權天授、帝室正統的信物。
現在一則封王的詔書,竟加蓋了傳國璽印,看來他蕭世寧跑的時候把天子六璽都帶上了。但傳國玉璽由掌璽令看管,動用會驚動內閣,所以被他放棄了。
傳國璽啊。
蕭佑鑾把聖旨交由白芍收好。
“沂州那邊怎麽說?”
“季小姐說從姓陳的嘴裡套到消息, 世家的確去了南邊舊都,方家以太子妃之位為餌,誘了陳家下水。”
說到這兒, 白芍撇撇嘴。
“還國舅呢,攛掇天子儲君南逃, 把皇后親妹妹扔在宮牆內, 方居煥真不是個東西!”
蕭佑鑾搖搖頭:“若不是他蕭世寧有此心, 方國舅也不可能這麽容易就勸動。”
“傳信給寅春, 淮南下王令, 出兵。”
白芍捧著明黃聖旨, 盈盈一笑, 下拜道:“臣尊令,恭賀我王!”
隨著搖光公主封淮南王的消息傳出去,天下局勢也進一步糜爛。
荊湖兩路的叛軍有廂軍攔截,朝廷開始還打了幾場勝仗。
但沒過多久,叛軍裡出了一位人物。
他自號慈公將軍,放言天子被奸臣蒙蔽,致使百姓遭災,打出“除佞臣、清君側”的名號,以義軍之名矛頭直指左相兼吏部尚書盧升之。
皇帝是天子,有如神明,自來端坐皇城高高在上,也沒聽說有過勞民傷財的詔令。皇權天授,百姓遭難自然不是天子的過失。
季相百官之首,文豪大儒,又是三朝老臣。這幾十年來,世家豪門如一座座大山壓在百姓身上,但季相當權以來,提拔了不少非世家出身的寒門子弟。在民間文人口中,老丞相的名聲極好。
那便只能是左相盧升之的錯了!
左相出身世家盧氏大族,又是吏部尚書,如今朝廷派往各地的官員勾結貪腐,致使百姓民不聊生,天災頻起。聽說北邊虞老將軍戰死也是被朝廷指派的守將所害。
官員的任免考核皆由吏部負責,慈公將軍把盧升之定死在欺君奸佞的位置上,倒正中百姓心坎,激起了民眾怨憤。
打出了名號,再與朝廷大軍對上,慈公將軍命人與平叛廂軍後方的城池聯系接應,從百姓口中問出廂軍補給。其後派人劫了輜重,散給了滿城百姓。
再趁朝廷領軍將領勒令百姓交糧時散布流言,激起軍民對立,再於此時攻城,果然大敗廂軍。
自此慈公將軍隱隱成為義軍之首,甩掉朝廷其余幾路大軍後,直撲京師汴梁。
北地異族破關後,似乎並不齊心,分成了好幾股勢力南下。
北地與中原審美迥異,生活習性也天差地別。
好些異族人不愛進中原的大城,反倒在鄉野奔走,劫些家牲家畜,偶爾攻城殺人,聽說也是因為此城有許多北地搶來的奴隸妓子。
西邊北邊亂成一鍋粥,南邊東邊倒還算是太平。
中原錦繡腹地的百姓紛紛避難逃走,大多都逃往了淮南。
自從淮南之主、傳言帝星降世的搖光公主晉封淮南王之後,一紙征兵王令從京師傳出,淮南義勇響應,登時便多了十萬新軍!
不等外界揣測新軍戰力,淮南竟直接便調用了這批人馬。
其中四萬淮南新軍北上,所向披靡,橫掃大周東北國土。
原本有一支北地部落自入關後就不尊共主呼蘭特的命令,離隊在此劫掠,結果遇上淮南軍伍,幾乎被殺盡滅族。
還有四萬士卒被派往淮南周邊駐守,不攔百姓,隻剿趁機作亂的綠林悍匪。偶爾聽聞百裡內有拖家帶口投往淮南的流民隊伍,軍卒還會整隊前往接迎。
剩下的兩萬新軍與淮南原本的守軍重組搖光衛軍,集結成一支五萬人的軍伍西進赴京勤王。
京城近日的氣氛愈發壓抑,剛過小年,臨近春節,卻連一絲節日喜慶的氛圍都沒有。
城東鎮國公主府已經換成了王府牌匾,淮南王從白芍手中接過一張半掌長的諜報紙條,展開看完。
她微微出神了片刻,清亮的眸子看向堂下。
“淮朗,去信給你師父,叫他代我問問,北地語言裡,阿穆沁是什麽意思。”
嚴淮朗也不多問,躬身溫順下去了。
等他走了,白芍接回紙條焚燒前看了一眼。
“殿下,孫三娘只在沂水西路留了這條消息,整隊人馬就失蹤了,要不要派人往北去找找?”
蕭佑鑾垂下眸子:“不用了。”
“三娘留下此言,定然是阿狸的身份在北地非比尋常。三娘這次帶的人手齊備,又有秋實在,她倆的能力你清楚,不會吃虧的。”
“反倒是京城這裡形勢更複雜些。陛下的行蹤我們暫時要與朝廷一起瞞住,但凡泄露了消息,軍心萎靡,叛軍異族定然振奮,京師立時便不保……”
門外傳來聲響,半夏匆匆進門:“殿下,宮裡來人了,皇后娘娘說年節將近,請您入宮暫住,籌備大冬祭事宜!”
半夏面帶憂色。
此時此刻,入宮容易出宮難,西邊叛軍將至,北邊異族肆虐,現在叫淮南王進宮,只怕就是想拿捏住淮南勤王的軍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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