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罷撫須道:“此番接任, 也是本官運氣好, 搖光府將陳大人分到了我這裡。本官這幾日也看了, 荊湖真不愧是魚米之鄉, 雨水充沛,氣候適宜,今歲秋收若不滿倉,真是愧對王駕栽培!”
本地官員連忙收起了面上異色,接連誇讚附和。
新知府擺擺手,將司農的官員留下,其余官員分了兩列跟在他身後往回走。
“也辛苦諸位這幾天陪我巡視治下,農事有農官,咱們這些不懂的門外漢就都交給專人處理吧。
安撫司官員何在,先前分流關押在本府治下的叛軍如何?”
左邊本地官員裡一人出列回話:“下官原安撫使司副使,本州分管了兩千叛軍,由殿前軍二營與府軍合並的州軍一道,將逆賊暫時看守關押在城外兵營裡。”
知府點點頭,右邊幾名女官站了出來。
“這是即將入駐提刑司的幾位大人。”
“京城日前傳下王令:荊湖叛軍由各地官衙自行查問罪責。若是被裹挾從賊者可酌情輕判,判罰後重歸良籍。
大逆禍民及至窮凶極惡者,刑罰審判皆由提點刑獄司核實後,整編匯總成案卷送呈京師審核重斷,七日內若無異議駁回便可自行處置。”
新知府看著幾位女官拱手笑道:“居其位,安其職,本路提刑司就交由幾位大人了。”
幾名女官年紀不等,本地官員見狀連忙見禮。本以為其中一名面容嚴肅年齡偏大的女官為長,卻不料旁邊不起眼的年輕女子才是眾人之首。
這女子看上去也就雙十年華,鵝蛋臉,笑起來頰邊還有一個梨渦,言談說話間滴水不漏。
“還望安撫司諸同僚與我等行方便,提刑司大牢畢竟空間有限,後續查案問詢少不得還要再麻煩各位大人……”
那副使連忙答應,卻見淮南官員那列裡好幾人插話笑道:“也得請宋大人與我們行方便,如今百廢俱興,各工程道路俱都缺人,提刑司若有罰判勞役的,可得送到我們這兒來!”
知府笑著搖頭:“司農的不在,你們倒會瞅準時機搶人!我可得替農官他們說句話,宋大人,有服勞役的還請多看顧看顧田間。
西境今歲收成缺了一季,現在就指望下一季了,總不能我們來了半年,年底過冬還要指望淮南接濟……
屆時咱們各路一起述職,在王駕跟前比不過別人,那可就抬不起頭丟人了!您得先顧著大家的面子……”
左列官員們聽著淮南眾人說笑,心思各異,面上倒都是其樂融融。
不管情不情願,看淮南這些官員的樣子,今後只怕再不能瀆職躲懶,必要務實上進了。雖感慨哀歎,心中免不了也對將來升起了一絲向往期盼。
學得文武藝,賣與帝王家。
寒窗苦讀一朝為官,但凡讀書人,誰不曾立下過匡扶社稷、調養民生的宏偉志願呢?
雖不知何時丟掉了那份初心,但此時拾起,與諸多同道一起再扶江山,也為時不晚吧?
淮南王麾下,除去西境,其余諸路倒還太平無事。隻以沂州為首,突然有一天,沂水東路露布揚旗,大張旗鼓、浩浩蕩蕩地往京城遞了一封萬民勸進書。
此書由八面長絹拚合而成,第一封白絹上,用朱砂大字求請攝政賢王臨四海、禦寰宇、登寶座,其後七匹百尺長絹上,密密麻麻用各種筆跡寫滿了不同名字。
此舉一出天下震動。
勸進書敲鑼打鼓送進京城,皇城百姓爭相圍觀。
據傳王府內淮南王見到白絹後震怒,摔盞痛罵沂州官員荒謬,陷己於不義之地,又下令叱責沂水東路官員諂媚阿諛,勞動百姓、偽造民意……
一氣之下擼了大批官員的帽子。
可隨即沂水東路官員連番上折子辯解,直說是百姓自發聯名,眾官只是安排遞上,不敢扭曲民意。
繼而沂州知府趙洪臨親自奏請回京,帶來了淮南王還是鎮國公主時,在沂州宴請見過的宿老大戶聯名書,告解民意。
京城接下來可就熱鬧了。
其後數月,各地陸續有官員或百姓聯名發起奏疏勸進,淮南王下了嚴令,再有勸進者,視同謀逆下獄。
隨後當真褫奪下獄了幾路官員,不僅剝奪官位,還革除了功名,如此才止住此風,也壓下了廣大儒門學子和部分州郡百姓暗地裡的反感腹誹。
再幾月,淮南王膝下突然有了一名新生孩兒。不管外界怎麽揣測,淮南隻言是王與妃之女。
多方勢力無論怎麽查探,都查不出王女來歷,這孩子好似就是憑空出現的一般。
王女滿月、京城歡慶時恰逢秋收,西境谷熟爆倉。
荊湖百姓歡喜湧至官衙門口拜謝父母官。被一眾官員婉言勸回時,不少百姓感激之下口不擇言,歡呼“王駕萬歲,天予王女,佑我秋收”。
喊聲震天,官員阻攔相勸的聲音淹沒在人群裡,音浪直傳八方。
京城百姓津津樂道。
“聽說荊湖幾路的官員戰戰兢兢請罪的折子送進京城,王駕知道怪不到他們頭上,把自己氣病了呢……”
“欸欸欸你們可別瞎說,殿下只是躲進書房生了幾天悶氣,才沒有生病呢!”站在隊列裡的小圓臉聽得忍不住了。
前後的人互相笑著擠眉弄眼使眼色,前頭的人笑眯眯地回頭道:“顧滿小姐,我們又不在王府當值,就只能聽人家瞎傳,你知道得多,跟我們講講唄?這樣,你要是講了我就跟你換位置……”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