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羚山冊第五卷,分上下兩冊。
天韻盯著自己空無一物的手,不久前這上下兩冊還在她手上,她竟都沒想過要翻一翻。
現在寒羚山冊在師尊那裡,她想看也看不到。
可是,師尊要這第五卷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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飲冰殿中,尹新雪面前放著兩卷冰簡。
題字為:寒羚山冊,第五卷。
分上下兩冊。
據原著所說,第五卷記載的乃是舊雪的臨終之言。
說是臨終之言,其實很奇怪,因為舊雪乃神女,不老不死,根本不會有臨終之日。
所謂‘臨終’,實際上是於凡人而言。
寒羚山決斷世間一切不平,神女審判凡界一切眾生,而雪羚族則肩負世間亡靈的引渡之責,所以要求雪羚羊自身需具備辨別善惡的能力,這種能力一部分源於天生,一部分需要靠後天訓練。
賦語蝶起的就是這個作用——
將一個人的臨終之言托付給蝶蛹,落上姓名,若能孵化為蝶,則此人清白,反之,則大惡。
雪羚羊們通過這個方法,來判斷自己所引渡的亡靈是否可以入得天池安息。
但是寒羚山律規定,雪羚羊引渡第一個亡靈之前,須由神女親授孵化之法。
於是,每五十年,會有一隻托載舊雪的‘臨終之言’的賦語蝶蛹被孵化出來。
今年也不例外。
所以尹新雪提前要來寒羚山冊第五卷,想看看過去舊雪的‘臨終之言’都是什麽,她好依葫蘆畫瓢。
她擔心的是,若她的臨終之言不發自肺腑,萬一到時候賦語蝶沒被孵化出來,那就精彩了。
尹新雪先打開的是上冊——
寒羚山歷,前五百五十年,春
“無”
舊雪
寒羚山歷,前五百零零年,秋
“無”
舊雪
寒羚山歷,前四百五十年,春
“無”
舊雪
……
全部都是無。
意料之外,又在預料之中。
這很舊雪。
尹新雪將上冊收起來,又開始翻下一冊。
又是預料之中,清一色的“空”。
看來舊雪這一生活得真夠簡單,連一句臨終之言都沒有。
這也說明,舊雪的一生猶如雪山一般,清白,但乏味,單調。
快翻到結尾時,尹新雪放慢速度。
寒羚山歷,二百零五十年,春
“無”
舊雪
看到這裡,尹新雪忽然不敢往下翻。
下一個五十年,正是天韻被誅殺的那場逐羚雪寄大會。
在此之前的漫長年代裡,舊雪的人生中從未出現過天韻。
她不禁忐忑。
孵化這隻賦語蝶時,天韻還沒有被誅殺,但是谷梁淺之死已成定局,那個時候,舊雪大概已經能預料到不久之後天韻的結局,她的心裡當真一點波動都沒有麽?
就算養一隻靈寵在身邊,十五年,多少也該有些感情吧。
她發現她的手指竟在微微顫抖。
她不想看到“無”,但又怕看不到“無”。
她終於還是鼓起勇氣將冰簡的最後一部分展開了,只見——
寒羚山歷,三百零零年,春
“寒羚之事,終無兩全。”
舊雪
寒羚之事,終無兩全。
是什麽意思?
寒羚的什麽事,會讓舊雪有這樣的感歎?
和天韻有關嗎?
尹新雪捏著冰簡的手緊了起來,她發現舊雪就像一間照不進陽光的黑屋子,永遠看不透她在想什麽。
如果舊雪這句臨終之言指的是天韻,是不是就是說舊雪對天韻有情?
那她二人豈非就是兩情相悅?
那自己算什麽?
若指的不是天韻,寒羚山上還有什麽事會讓舊雪有如此感慨?
·
時間過得很快,天韻守在天池五天,種了四十株雪蓮。
她不熟練,也不知技巧,全靠雪羚十七指導。
這日,雪羚十七陪著天韻種完兩株雪蓮後,對天韻道:“時間差不多了,我去東山上幫你逮蝶!”
經它這麽一提起,天韻才意識到,今日已經是仲秋了。
師尊竟一直沒來看她,答應她的雪花餡月餅呢?
她的視線朝東山方向看去,此時太陽初升,她的心裡卻沒有絲毫暖和,亦沒有半分過節的欣喜。
離月上時分還早,但她知道,今晚的月亮,注定只有她一個人看了。
“我去了!”雪羚十七說,“這個時間,舊雪大人的賦語蝶應當已孵化出來了,我很快回來!”
天韻想說不必了,反正師尊也不在乎她,但她心裡另一個聲音在說,她很好奇。
如此猶豫了須臾,雪羚十七便已離開了。
雪羚十七跑上東山時,雪地裡四處都是年紀尚幼的雪羚羊,一看就是成年沒多久的小羚羊,這麽一比,它已經不小了,等這次逐羚雪寄大會之後,說不定它這個‘以最小年紀奪得十七名’的成就就要被打破了。
雪地裡還建著許多頂透明的帳篷,看起來透明,卻看不見裡面的事物,這是給少年們扎營休憩的。
此時少年們都站在雪地裡,穿著自家最華麗的服飾,腰間掛著月亮形狀的飾品,寓意平安順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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