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路迷。”天韻用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道。
“沒錯。”
師尊突然看向自己。
天韻輕輕愣了下,又聽見師尊說:“聰明。”
自己這是被誇了?
方家人的視線卻並不友善。
人群之中漸漸有人低聲討論。
尹新雪見此,又道:“第二,紅梅種子是誰拿給天韻的?”
圍觀者中有人喊出了自己的想法:“不是舊雪大人的弟子從商風林偷得的麽?!”
“你傻啊,要是偷的,舊雪大人還問做什麽!”
“總不能是商風林主動給的吧!”
“是!”容雨蒼突然指向地上跪著的方路迷,“是他從商風林偷的,拿去和天韻換的!”
方青山怒目而視:“胡說!你一介草木,竟敢汙蔑我兒子!”
容雨蒼:“當年你們也是這麽汙蔑天韻的!”
方青山不屑理她,向舊雪作揖,“大人,當年是非真相早已厘清,在下不明何故今日要故事重提。重提便罷了,可大人竟縱容兩株草當眾羞辱我方家,實乃不將我商風林放在眼中!在下不平!”
要是舊雪在這兒,估計天韻和容雨蒼得被一記雨夾雪扇飛。
不過尹新雪下定決心要做個好師尊,這種時候當然要胳膊肘往自家拐,只聽她道:“天韻是她二人的大師姐,大師姐受了冤枉,做師妹的替其說兩句話而已,算不得冒犯,請你見諒。”
她雖說著讓人見諒,聽的人卻覺得她好像是在說:就羞辱你怎麽了。羞辱的就是你。
“好了,”尹新雪待四周稍稍冷靜下來,又道,“最後一個問題,失蹤的兩截洛藕如今在何處?”
三個問題問完,商風林突然熱鬧得不得了。
“舊雪大人這是擺明了要給天韻翻那樁公案啊!”
“都過了五十年,能弄出什麽水花呀!”
“當年舊雪大人都沒提出異議,今日若真翻了案,豈非是承認寒羚山也會出錯麽!”
……
這些話的每一個字從天韻耳邊經過,就像一記石子往結了冰的湖面狠狠砸去。
她的心早就凍得又冷又硬,當年的真相究竟是什麽她也早已不在乎,重生以來,她想的只是復仇,她只要看到那些人死,至於天韻留給世人和師尊的身份是罪人還是替罪羊,都無所謂。
可這一刻,師尊向修真界叩問的三個問題,無疑是在幫她正名。
她需要麽?
或許她以為她不需要,可是師尊真正選擇相信她的時候,她發現自己難以抑製地重燃起當年的憤怒。
她將方路迷從地上揪起來,拽住他的衣領,一切仿佛回到了那一年,“是你!是你騙了她!”
方路迷沒有掙扎,失去力氣似地,機械地說:“我沒有。”
容雨蒼見小毒草竟如此義憤填膺,不禁感動,她也衝過去,質問方路迷:“如果不是你要天韻拿洛藕和你換紅梅種子,天韻怎麽會想到去天池取洛藕?!”
方螢歸按住天韻手腕,“放開我父親。”
僵持之下,天韻感到手背被人拍了一下,只見師尊朝自己點點頭,“松手。知道你不忿你大師姐被人冤枉這麽多年,不過寒羚山不以刑訊逼人,放開他,讓他自己說。”
天韻竟真就鬼使神差松開了方路迷。
方青山狠狠在方路迷背上打了一巴掌,“兩個丫頭欺負到你頭上,你還在這裡哭!六七十歲的人了,哭什麽哭!像什麽話!”
尹新雪:“或許是他內疚罷了。”
方家另一位先輩方弄從嗤笑道:“我這第三重孫天生性格膽怯,一向如此。”
方若顯接著道:“開什麽玩笑,我商風林坦坦蕩蕩,沒做過的事憑什麽內疚!”
一群方家人仿若說相聲般一個接一個,全是滿頭銀白發色,就像主席台上流水線般出現的領導講話,尹新雪都懷疑當年舊雪不會是被這幫人煩得不行,才匆匆給天韻定了罪吧。
尹新雪作為一個看過原著劇情的人,自然沒心情和他們打嘴上官司。
她直奔主題,喊了聲方路迷:“回答我第一個問題,當年是誰慫恿天韻去拿的洛藕?”
方路迷身形一抖,仍機械地重複一個回答:“不是我。”
“好極了,”尹新雪道,“那麽第二個問題,你家的紅梅種子是怎麽到了天韻手中?”
方路迷:“我不知。”
方家人顯然對他的回答很滿意,一群白發夫子站在一旁捋著白須頻頻點頭。
天韻不明白師尊為何要一個一個問題問。
這些問題五十年前就已問過,倘若有其他的答案,自己就不會落得那樣的下場了。
“好,最後一個問題,”尹新雪這次故意放慢語速,視線從方家人們臉上一一掃過,“方路迷,你,可,知,失蹤的兩截洛藕如今在何處?”
方路迷甚至不等她說完,重力點下頭,“不知。”
“最後一次機會,”尹新雪視線最後落在方路迷身旁的方螢歸身上,“果真不知?”
幾千人聚集的商風林此刻安靜得連烏鴉叫都消失了。
方家人一個個都盯向方路迷,方路迷始終不看任何人,終於他又一次埋下頭,“不知。”
他話音剛一落地,樹林便被一聲巨響打破寂靜,無數鳥雀傾巢奔逃,簌簌聲傳入每一名修士耳中,只聽在短暫的騷動之後,地上爆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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