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雪羚五並不強迫他們, 只是叮嚀:“最晚日暮之前要送他們來。”
天韻:“為何要在日暮前?”
雪羚五目光慵懶從她身上一掃,隨即看向天邊,“看。”
天韻順著一看,只見雪山巔落滿陽光,如同披了件朦朦的橙色輕紗,“看什麽?”
容雨蒼大概早已習慣雪羚五的脾性,輕咳一聲別開視線,避免接下來可能會出現的尷尬。
果然就聽見雪羚五說:“因為日暮之後太陽就下山了,逆舟堂關門了,很難理解麽?”
天韻:“……明白了。”
雪羚五滿意地點了點頭,又補充道:“馬上仲秋之節要到了,今日是逆舟堂孩子們下山回家的日子,日暮前所有孩子會被各家接走,你若來遲了,領不到功課,我可不會給你送來。”
逆舟堂到飲冰殿統共沒幾步路,它就算送不過來,天韻還不能自己過去取麽?
忽然天韻卻瞳孔微縮了一下,只見容雨蒼和她是一樣的反應。
九方若谷不知道山上發生過什麽,故此只有他臉上平靜無波。
日暮之前所有孩子會被送下山,狄家、宣家以及谷梁家一定也會派人來接孩子。
谷梁護是偷上山的,他來時留了幾個仆人等在冰原外,本是為了接應他偷得洛藕之後逃跑。
從昨晚到今天,過去半天,或許仆人還有耐心在冰原外等,但若是其他家的孩子全部下山,只有他們家公子沒出來,仆人就算再有耐心大概也沉不住氣了。若是谷梁家主來要人,谷梁護放還是不放?
狄躍潛入天池,偷盜洛藕未果,罪行極大,被扣押乃至被刑懲都合情合理。
但谷梁護臨陣變心,並未下水,只是坐在天池邊欣賞風光須臾,雖有擅闖天池之過,但罪過不大。
小懲大戒即可,若長時間將他扣在山裡,恐怕會惹來修真界不滿。
雪羚五離開飲冰殿的院落後,天韻在簷下坐了下來,“不能讓谷梁護下山。”
容雨蒼盯著天韻:“你真是天韻?”
天韻抬眼,視線不自覺有些尬然,先前不知道容雨蒼對自己的心思也就罷了,現在既然知道了,就不可能再裝作不知道,但她心裡畢竟只有師尊一人,她不願傷了容雨蒼的心。
容雨蒼卻似乎從她的猶豫中讀出什麽,在天韻回答之前,只見容雨蒼挪開視線,欲蓋彌彰地笑了一下:
“舊雪大人終於收了我為徒,以後你我就是同門,只不過你這身體看起來比九方還小上許多,讓我喚你師姐,我還真叫不出口。”
“容雨蒼……”
“對了,”容雨蒼像是為了掩飾情緒似的,根本不給天韻開口的機會,“後來我下山去看過那個來雪山求雪蓮的孝子,他母親雖疾病消退,卻在之後的水患裡被大水衝跑了。你救了她一命,她卻還是因你而死。”
“……”
容雨蒼明顯是慌不擇路,想到什麽說什麽,說完才意識到自己說得不太妥當,“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想說,你無需為她的死感到自責,若非有你,她在更早之前就該死去了。”
“嗯。”
天韻沒甚好說的。
那場持續很久的水患她雖沒親歷,但每日看到從窗前奔跑而過的雪羚羊,身上馱著一袋袋剛挖出來的雪蓮,繁忙得沒有停歇,她明白凡界正在經歷一場災難,無數人會因此遭遇不幸。
尹新雪坐在殿裡,能清晰聽見殿外的對話,眼瞅著容雨蒼將話題越扯越遠,再聊下去,估計下一秒幾人得感懷往事抱頭痛哭,尹新雪連忙衝殿外喚了一聲:“你們三個,進來。”
天韻被從往事沉浸中拉了出來,才意識到自己方才心情竟陷入沮喪。
容雨蒼這壞家夥,哪壺不開提哪壺。
三人一同走到殿門前。
天韻深提起一口氣,在門前站定,準備推門抬腳而入。
上輩子她隻進過一次飲冰殿,還是偷偷進去的,就是她偷親師尊那一次。
這輩子她還沒進過飲冰殿,心中竟先忐忑起來。
她總算能堂堂正正走進去了。
當她推開門,見到光亮冰冷空無一物的殿內時,心驟然安靜下來。
殿內沒有任何陳設,只有幾根大立柱撐起大殿的頂,師尊坐在大殿地上,像許多年前她第一次偷入飲冰殿時見到的那樣,師尊閉著眼睛,平靜得宛如一池靜靜無波的水。
腳每一步踩在冰磚上,都能發出清亮的聲音。
三人小心翼翼地走到尹新雪面前,尹新雪沒睜眼,卻微點了下頭,意思讓他們坐下。
之前蝕骨釘的傷一直被尹新雪用內力壓製住,雖時而發作卻尚且能忍,但這幾天棘手的事太多,她抽不出時間療傷,蝕骨釘便像反噬一般鑽出來,猝不及防在傷口上咬一下。
所以她只要能沾地,必定會坐下來運轉靈力,能緩解一點是一點。
尹新雪閉著雙眸,淡淡問:“你們覺得該如何處置谷梁護?”
天韻牽開衣擺,正對著師尊,面對面坐下。
容雨蒼和九方分坐在她身旁。
容雨蒼:“谷梁護雖未提及谷梁淺,但這孩子性子跋扈,興許只是在偽裝。若他離山後將谷梁淺復活之事泄露出去,谷梁家便會知道谷梁淺的魂靈一直被扣在寒羚,他們定會上山來討說法,還會要求師尊將谷梁淺交還給谷梁家。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