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們說什麽也要加快步伐,在三月初七的前一天便趕到了商風林。
烏庭竹說出這一句話後,沒有人認為他是在開玩笑。
樹林忽然安靜下來,看熱鬧的人們緘默其口,就好像方秋暝已經死了一樣。
天韻心道你們真能壞事,如此一來,她要再想殺方秋暝豈不更難了!
但轉念一想,烏家能預見的事皆為注定會發生的事。
也就是說,今晚子時月上時分,方秋暝必定會死在她手上。
那假若她不出手呢?
方秋暝還是會中毒身亡麽?
倘若是這樣的話,今晚要不去賞個好月?
天韻忽然能理解烏篷家人做事為何總是慢吞吞的。
人總有惰性,既然不管去做不去做,那件事都會發生,又為何要費那力氣去做呢?
想到這裡,她的神情倒顯得從容了。
方秋暝盯著身旁這女孩的表情看,從她臉上完全瞧不出一絲慌張的樣子。
是她要殺他麽?看她神情這般坦蕩,似乎又不像。
“我將中何毒?”方秋暝問。他盡力使自己看起來不太在意。
即使他內心開始擔憂,但表面上也得裝出一番風骨。
烏聽雨很努力地試圖從他臉上讀出更多,不過她修為尚淺,看不出什麽。
烏庭竹皺眉道:“抱歉,秋暝仙師,在下只能預知您將死於子時月上時分,至於其他……”
“荒謬!”方秋暝一揮手,“我商風林上千年香火傳承,生死豈由你一張嘴定?”
預言對自己不利的時候,總是不願相信,總以為厄運不會如期而至,但行為上又會極力躲避。
他離開人群,獨自回到住所,吩咐商風林上下嚴守戒備,並在四周布下上百個法陣,而他就坐在法陣中央打坐,他的長輩和後輩都守在他住所的外室,隻留下他的孫子方路迷守在他身邊。
如此,便真是一隻蚊子也飛不進來了。
方螢歸是方家最小的一輩,和他的祖輩們一樣,他也有自己的脾氣。
只是他的脾氣還沒染上老態龍鍾的執拗和偏激,因此並不那麽討人厭。
一整晚,他都提著劍守在方秋暝的院子裡。
但連一星一點的燭火晃動的動靜都沒出現。
這晚的子時和之前任何夜裡的子時一樣,毫無波瀾地過去了。
眾人不放心,仍舊在住所守了方秋暝一宿。
第二日天濛濛亮,容雨蒼坐在藤屋中看著天邊被染得微紅的早霞,一個少年在外面喊道:“雨蒼!雨蒼,快來!好好玩的事!”
容雨蒼伸出頭去,只見樹下站著方螢歸,歡脫得像一隻小鹿,直衝她搖手。
她忽然覺得自己昨天對他說那樣的話,是不是太無情了。
“什麽事?”容雨蒼從樹上跳下來。
方螢歸:“沒什麽。只是今早阿爹突然對我說,或許過了午時三刻,整個方家便要從這世上消失。他說我若是還有未解開的誤會或放不下的人,一定要趁著舊雪大人還沒來,及早來解決掉。”
容雨蒼:“那麽你來找我,是因為未解開的誤會,還是放不下的人?”
方螢歸:“我昨天回去想了想,你總不讓我叫你姐姐,說與我不同輩。可按照你的年紀,頂多不過百歲以內,那便是與我父親同輩了。你又說想看到我家破人亡,想必是我父親當年與你結了仇,是麽?”
“所以呢?”
方螢歸:“所以我想和你解開這其中的誤會。”
“誤會?”容雨蒼冷笑,“你以為過往只是誤會?”
“什麽過往?”
“天韻的過往。”
方螢歸沒想到會牽扯到天韻,“關那朵彼岸花什麽事?”
容雨蒼向前走一步,方螢歸感到強烈的壓迫感,不由得往後退去。
“我與你認識這麽久,你就沒想過我過去是什麽身份麽?”容雨蒼一步一步往前逼近。
方螢歸心跳加速,感到恐懼:“什麽……身份?”
“人參。”容雨蒼道,“當年我在藥圃長得好好的,方青山卻趁來藥圃作客之際將我偷走。”
“我爺爺?”方螢歸難以置信。
容雨蒼:“沒錯就是你爺爺,為了讓你父親補充靈力,他將我斬斷為四份。其中一份在你父親上寒羚山逆舟堂修道時帶在身邊,後來天韻發現救了我,還逼迫你父親將我其他部分一並帶上山,這才有了今日的我。”
方螢歸:“不可能……”
容雨蒼繼續往前一步步逼迫他:“再後來,你父親方路迷用一顆紅梅種子和天韻換了兩截洛藕,導致凡界水患泛濫,修真界聯合審判方路迷和天韻,方路迷卻不承認自己拿過洛藕,反而你們一家誣陷天韻偷了紅梅種子,使得天韻被修真界懲以一百零八道蝕骨令,還被舊雪禁足山中足足一年。
你父親就是個懦夫,小人,你祖祖輩輩都是。即便是你,日後也定會成為和他們一樣的東西!!”
“不是的!”
“你不相信?”容雨蒼冷笑道,“如果今日你能從舊雪大人手裡活著離開,我便等著瞧日後的你會是個什麽樣的東西。”
方螢歸就像被淋了冷水的孩子,站在那裡既不敢回家,又不知道該怎麽辦。
容雨蒼抬起頭,笑了,“你瞧,天這不就亮了麽?三月初七,正是天韻的忌日。過幾日逐羚雪寄大會,想必天氣會很好,只是你、你父親,你的祖祖輩輩,都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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