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韻:“她當時知道自己已懷孕嗎?”
雪羚一:“無論她知不知道,這件事錯的難道是她嗎?我分不清善和惡,分不清好和壞,但是我肯定那個女子不至於淪為惡鬼。
只是寒羚山律是很無情的,它隻認定你做沒做壞事,卻不去想你做這件事的動機,我一直懷著這種質疑在冰原上流浪,直到那天我遇見你。”
“我?”
“六十五年前,你來到冰原。我‘看見’你是不可饒恕之人,可我看不見你犯過任何滔天之過,甚至你的手上沒有染血,你的一生清白無奇,但雪山卻對你發難。
於是我違背雪山將你從雪崩中救出來,渡至寒羚山腳下。你說你想拜舊雪大人為師,但我知道舊雪大人不可能收你為徒,我一直在等,等你被大人趕出來。過了半載,我忽然聽說,舊雪大人竟收你為首徒。那是
天韻:“所以你認為我不該成為雪山不可饒恕之人?”
雪羚一:“後來的事我不敢斷定,但是至少在你上山拜師的那一年,你不該是罪人。”
新雪師尊她也會這麽認為嗎……?
她會認為是雪山的錯,而不是出身的錯嗎?
雪羚一:“那麽現在你可以告訴我,為何你要毀掉寒羚山冊第八卷,上面究竟記載了什麽,是你不敢讓舊雪大人看到,但舊雪大人寧可造訪冥谷也要知道的?”
遠無邊際的雪地裡,只有散發淡藍色光芒的雪羚一馱著天韻奔跑,周遭風雪飛快從身後退去,天地一片寂靜,只有天韻聽見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在風雪中如遙遠飄渺的鼓聲,一下,一下……
天韻傾身抱住雪羚一的脖子,將臉貼在上面,“羚一,我這一生得到的太少,所以總是害怕。但其實,我應該相信她的,我應該知道,她不是舊雪,她和舊雪不一樣,她永遠不會懲罰我的出身……”
雪羚一:“出身不該成為任何人的錯。”
天韻:“是啊……”
雪羚一:“所以寒羚山冊第八卷上記載了你的出身,並且將你的出身認定為你的原罪嗎?”
天韻沒有回答,到了這時,她已不必再回答。
雪羚一:“果然,當年雪山對你發難,是因為你的出身。這是雪山的錯,不是你的錯。但你現在能渡過冰原,說明雪山不再認為你身負罪孽,這是雪山改變了對你的審判嗎?”
倘若雪山能糾正對一個人的審判,意味著寒羚山律也會有動搖的那一天。
或許它的夙願終有實現的那一日。
它的眼裡懷著期待。
“不是,”天韻卻說,“是這條罪已經被罰過了。五十年前,冷弦誅心,罰的是我的出身。”
第75章 新生
裂谷煉獄的懸崖邊上, 爭渡臉上猙獰的笑容被火光映出猩紅。
他瘋魔地盯著煉獄中燃燒的烈火,“去死吧!什麽傲視眾生的審判者,還不是要死在最肮髒的冥谷!”
“全部都燒掉!融掉!”
他的笑聲震徹冥谷, □人程度更甚萬鬼同哭——
“哈哈哈!!終於, 本座的天韻, 我終於替你報仇了!”
他的視野中突然出現一片紅色的光影——
“我的天韻……”他腳步忍不住朝紅光的方向邁去。
是天韻散落在凡界的魂靈回家了嗎……她知道自己已經替她報了仇嗎?
煉獄裡噴吐的岩漿躥上百米的高空, 火光印天。
天韻靠近時, 身上攜來的霜雪不斷蒸發, 將她周身籠上一層淡淡的薄霧。
仿佛爭渡夢中出現過無數次的天韻的身影。
爭渡正是以為這是他的幻覺。
他搶在天韻走向煉獄的路上將天韻抱了個滿懷。
“我殺了她,你的師尊, 我殺了她替你報仇!”他聲音悲愴動情, “不要再離開冥谷了,天韻!。”
他感覺被自己抱住的人身體僵硬, 可是他精神激動,竟以為那是自己的錯覺。
“開心嗎!天韻!你不要害怕寂寞, 本座這就去寒羚山將你的遺體搶回來!”
雪羚一從兩人身旁躍過去,衝向噴薄著滾燙岩漿的煉獄之口。
“啊——”它發出被燙傷的吼叫,它扛著劇痛,終於將烈火中僅剩的那顆心看得分明。
它緩緩轉過頭, 似乎不敢相信地望著天韻, 即使渾身被煉獄的火烤著,它的聲音卻充滿了寒氣:“那是……舊雪大人的心……冰做的……”
天韻顫抖地呼了口氣,從雪羚一這句話裡, 她知道, 她的師尊死了。
這一切都是因為她的膽怯, 她大致相信師尊是愛她的,但又害怕師尊的愛不足以包容她的出身, 於是她毀掉寒羚山冊,以為這樣就能毀掉她所懷著的罪孽的證據。
可是師尊來了冥谷——為了追查她的原罪,可是師尊死了。
那瞬間仿佛周圍一切都失去了聲音,巨大的悲痛沉沉地壓在她身上,壓得她呼吸困難,喉嚨裡似乎被什麽堵住,無論她如何努力想要喘氣,卻覺得呼吸越來越急促,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天韻漠然地任由爭渡將自己抱著。
一開口,沙啞得連自己都聽不出那是自己的聲音:“是你殺了我的師尊。”
爭渡還沒有意識到天韻真的活著,他幾近瘋魔癲狂,雖然不明白為何幻覺裡的天韻看起來並不開心,但仍仿佛歷經艱辛終於完成天韻的遺願般激動不能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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