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寧心看著她,微牽嘴角道:“就算是真的,換不換工作,也應該由你自己決定。”
池然低下頭,“嗯。”
兩人不說話了,室內短暫的安靜下來。
才安靜沒一會兒,池然的手機鈴聲又響了。
“喂?”她看見來電人又是媽媽,不自主的眉心微蹙,站起身想去遠處接。
手卻被人輕輕拉住。
仇寧心沒說話,但是看著她。
她不站起來了,就坐在她身旁和媽媽講起了電話,拿著手機的右手有些冰涼,被一點一點握住的左手漸漸溫暖。
距離太近,沒開免提的情況下身邊人也聽得到電話那邊的聲音。
仇寧心安安靜靜的,聽著池然媽媽在電話那邊用很欣喜的語調說:
“陳阿姨她兒子陳勇你還記得吧?在R市開了家檳榔店的那個,你看不上人家,人家倒還沒忘了你,說只要你和他談朋友,你弟弟學什麽他都支持。”
池然心裡驟然一堵,手顫動了下,被仇寧心輕輕覆著安撫。
Y縣屬於R市,家鄉年輕一代很多經濟好點的人都去了R市生活發展,C市省城太遙遠,R市近,媽媽更加向往一些。
陳勇她記得,被媽媽瞞著帶去他們家做客,被他爸媽用看兒媳婦似的目光看了一整天,她才反應過來是在給她介紹對象。
他爸爸讓她不要嫌棄他長的差,說他人可老實了,會對她好的。
他媽媽更加直接,說他長得差一點不礙事,生了兒子像媽媽,有了孫子肯定和池然一樣白淨可愛。
不管是媽媽的事先隱瞞,還是陳家父母的態度言語,都讓當時的池然心裡很不舒服,不說對方人怎麽樣,她首先感覺到的是自己不被他們尊重。
如果一開始就不被尊重,之後又怎麽可能會有所謂的“對她好”呢。
更何況,她不需要一個陌生男人對她好,她自己對自己好就很滿足了。
回家路上,池然壓抑著不開心,用平和的態度和媽媽說對陳勇沒有興趣。
媽媽不以為意,用很感歎豔羨的語氣問她知不知道陳勇店裡賣的檳榔一袋多少錢,又自問自答道:
“五十啊,我們賣多少雜七雜八的小東西才有五十,別人還要講價!”
池然心情很複雜,好像自己在和那昂貴的檳榔放到天秤兩端衡量價值,那時的她剛畢業,還沒有在C市完全安定下來,都禁不住懷疑自己比不過檳榔。
當時,媽媽沒察覺她的不開心,還開玩笑說要是她和陳勇一起賣檳榔,那不就成了檳榔西施了?肯定比陳勇賣得更好些。
很久後,弟弟開始學各種學費不菲的特長,媽媽和去買東西的顧客聊天的時候都很喜悅的說,弟弟長大後要做科學家——就因為去了次機器人班。
去了兩次不去了,弟弟讓他們給買了好幾個籃球,每天在附近小區裡打,爸媽一點不心疼機器人班的錢,喜悅的說鍛煉身體好啊,不對著電腦不傷眼睛,以後可以考國防科技大……總之,是絕對不會想讓他去賣檳榔的吧?
池然不歧視檳榔,頂多隻覺得它會引起口腔癌,對健康不好。
她耿耿於懷的,仍舊是爸爸媽媽的區別對待。
在學校的時候,老師喜歡她,同學們也喜歡她,覺得她漂亮優秀,會有很好的未來。但在家的時候,爸爸媽媽隻把她當成弟弟的姐姐,不是兒子的女兒。
對,不管兒子和女兒具體是什麽樣,兩者的區別就是,女兒不是兒子。
愛應該還是愛的,只是沒有對兒子那麽愛。
池然明白,也知道自己改變不了,應該平靜的甚至心寬的接受。
可她就是做不到,就是很介懷。
時隔幾年,本來都忘記的檳榔,又被媽媽用這樣的口吻提了起來。
她怎麽能夠不介懷。
電話那邊,媽媽的聲音真是很高興,“他在R市買了個小兩房,說可以你們一間,你弟弟一間,你跟他結婚了的話,他就給弟弟轉學到R市讀高中,學費特長費都歸他包!”頓了頓又感歎,“賣檳榔真是賺錢啊!”
池然呼吸聲都重了一點,盡量平靜的對著手機說:“他許諾對弟弟好是很不錯,但要我付出代價啊。”
媽媽即刻反駁,“那算什麽代價?跟著他有了房和車過好日子也算代價?”
池然閉了閉眼,覺得呼吸都有些困難。
讀書的時候,媽媽也曾呵護她,不讓她早戀,怕她被男同學佔了便宜。到了現在,卻覺得讓她去和一個陌生男人睡一間房不是代價。
讓她睡陌生男人的房,換來弟弟獨自睡一間房啊……
在池然的沉默中,媽媽可能意識到了自己語氣有點衝,換了委婉些的聲調道:“我沒有逼你的意思,你一個人在C市,又遠又租房,肯定過得不好,我放心不下,不如回來R市發展嘛,隔得近,我還可以經常去看你。”
池然打起一點精神,“我過得很好。自己工資租的房,住著很自在。”
“那打工總歸是不比做生意賺錢嘛。”媽媽勸說著,又作出了退讓的姿態,“陳勇的事,你自己看著辦,媽媽不勉強你,只希望你好好考慮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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