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白自己那樣很不對,有些鄭重的向賀理道歉:“對不起,我可能還不習慣和別人那麽親近。”又重複,“對不起。”
賀理難得輕松愉快的神情在她鄭重其事的道歉裡消散了,“……沒關系。”
時至今日,仇寧心都不是很懂當時的自己,一邊仍感覺有些歉疚,一邊對對面的池然笑了笑道:
“我和你都比曾經和他更親密。”
“這樣嗎……”
池然聲線有點虛,心底裡慢慢溢出小小的開心。
還想問更多,但對於已經得到的答案感到非常滿足,便努力見好就收,這一次先不再提了。
真實情況比高中時期她設想的好了太多,這份遲來的高興可以讓她帶著笑容入睡好多天了。
而且,聽起來,他們也應該沒有再見過面……耶。
幾天后,又一個晚上。
仇寧心在廚房洗碗,池然在隔著最遠的對角線距離的牆角窗邊接電話。
說話聲音不太大,在水流聲裡聽不清內容。
但是遠遠看著她側影,就能感覺到她的情緒正在變得不好。
仇寧心關了水龍頭,將洗好的盤碗放在瀝水架上。
室內安靜下來,她聽見了幾句——
“憑什麽他想學什麽就學什麽?”
“你確定他這次不是三分鍾熱度?”
“我也沒有錢,工資不高,房租又很貴。”
池然忽然發現除了自己講電話的聲音就沒有其他聲音了,回頭看了廚房這邊一眼,有些慌忙地掛掉了電話,“不說了,我在加班呢。”
仇寧心擦乾雙手,安安靜靜地聽著池然說謊。
半抬起眼睛,看了看沙發旁茶幾上的鉤針與彩色毛線,溫馨又好看的畫面,那就是她說的在加班。
掛了電話,池然慢慢走過來,經過茶幾時停了下,然後走到她面前。
“我媽媽。”池然說。
她不知道仇寧心聽到了多少,想著乾脆主動交待,反正……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嗯。”仇寧心認真地在聽。
“她打電話找我要弟弟學街舞的錢。半小時八百塊,貴得嚇人。”池然說,“十次課八千,我有時候平均下來一個月都賺不了那麽多。”
仇寧心遞給池然一杯溫檸檬水。
兩人捧著杯子在茶幾旁的沙發上坐下。
池然眼神發空,虛望著玻璃杯裡淺黃的檸檬片,“他以前學吉他,報了一年的一對一輔導班,結果去了三次就放棄了,學費又沒能退。”
“我讓爸媽找老師商量,少退一點也行。可爸媽說不好意思,不退就算了。”
“算了。他們說的很輕松,可能因為,那是我出的錢吧。”
“我不是不願意為他們花錢,但是每一次給的錢全都是花在弟弟身上,然後被他浪費……我只是不想浪費。”
池然垂下眼睛,手指無意識按著杯壁,“那把吉他是爸爸給他買的,也很貴,我當時想彈一下,爸爸立刻擋住,說是給弟弟的,別碰壞了。”
“我知道是給弟弟的啊,我……”池然喉頭微梗,有點說不下去了。
仇寧心安靜的聽著,等她自己平複下來,喝了一口檸檬水再繼續。
“小時候,我學過電子琴,琴是兩元店買的,十塊錢,一開始彈小星星還好,後來彈瑪麗有隻小小羊就會破音。老師聽得直皺眉,讓我和家長說換一個好點的。我和家長說了,他們帶著我在超市裡看了一下,沒有買,把課退了。”
“是學校裡音樂老師的課,都不要學費的。”
“後來初中學畫畫,畫板、彩筆和學費都很便宜。我安安心心的學了一個學期,哪怕彩筆不好用總是沁透紙也很開心,有特長的感覺真的很開心。”
“那時候我還想長大了當畫家呢。”池然苦澀的笑了一下,“可是他們一聽說學畫畫很費錢,就跟我說學特長影響學習,不再讓我學了。”
“每一次學什麽,結果都是那樣放棄。我所有的興趣,都那樣沒有了,也不敢有了。後來就只有看書學習。成績一直不錯,也不再想著學點什麽。”
“閱讀寫作不花錢,就成了我最後喜歡的東西。”
池然看向仇寧心,“本來沒什麽的,我們家條件一般,都可以理解。可是,你知道了,他們卻並不會這樣對弟弟……是我就要和他們一起節儉,是弟弟就不用,還想要我和他們一起把所有錢都留給弟弟用。”
仇寧心輕聲問:“你給了嗎?”
池然搖頭,“沒有。沒有所有。”
仇寧心靜了會兒,道:“你和家裡說,你在租房?”
池然一愣,很誠懇的解釋:“嗯。我說我在XX出版社做編輯工作,工資不高,住的地方離公司近,房租很貴。就是,想讓他們知道我也有經濟壓力。”說著無奈的笑了下,“但是他們嫌我工作不好工資低了,讓我換。”
“我就說我專業學的這個,隻適合做這個。說每一份工作都要看資歷的,一年年做下去工資會慢慢漲,要堅持下去,換行業的ʟᴇxɪ話就前功盡棄了。”池然笑容有點自嘲,“我說的是不是很有道理,像真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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