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椅碾過薄雪,車轍印沿著地面鋪開。
另有淺淺一雙腳印,緊隨其後。
冬天的確是個凍人的天氣,為了保暖,蕭瑾已經裹上了原主的標配黑裘。
只是沒想到,即便攏緊了毛毛領,還是被撲面的寒風給吹得夠嗆,時不時咳嗽。
由於齊皇指名道姓要見她和女主,所以除開楚韶外,蕭瑾也不好帶什麽人。
故而此時為她推輪椅的是楚韶,撐傘擋雪的還是楚韶。
蕭瑾坐在輪椅上,任由楚韶推著前行,覺得這一年,大概都不用她親自動腳走路了。
雪越下越大,幾乎將傘面染成了純白。
楚韶一手推著輪椅,一手撐傘,頗為享受這種從未體驗過的新奇感。
太監和宮女們紛紛跪倒在地,等候著二人遠去。
待到極目遠眺,也看不見人了,他們才敢起身,小聲議論著那兩道隱於白雪朱牆間的身影。
“從前不懂燕王殿下為何要親手覆滅堯國,如今我算是明白了。”
“我若是燕王殿下,知曉堯國有這樣一位好看的女子,也得揮兵萬裡,去看一眼絕色。”
……
蕭瑾絲毫不知道,原主的名聲已經從一個極端,走向了另一個極端。
此時她正面無表情地候在禦書房外,聽著從內裡傳來的琵琶和嬌笑聲,宛如聆聽亡國之音。
再看楚韶,她的唇邊依然含著笑。
不過估計也在想,為什麽亡國的是大堯,而不是齊國呢。
其實蕭瑾也能理解齊皇的昏庸,畢竟在原著裡,皇帝如果勵精圖治,哪裡還有男主這個太子什麽事。
但這也並不代表,蕭瑾可以容忍這樣的皇帝把自己給乾晾著。
要麽就別召見她,要麽就速度點。
蕭瑾決定提醒一下齊皇,您的孝子還在外面等待。
於是她清了清嗓子,用盡全力,朗聲喊道:“兒臣蕭瑾——請父皇的安!”
第6章
蕭瑾的聲音回蕩在殿外,久久不散。
喊出了氣壯山河之感,絲毫不像一個將死之人能夠發出來的。
禦書房內,太監聽見這道聲音,臉上的笑容瞬間僵硬了,執拂塵的手都不由得抖了一抖。
不止是太監,由於突生變故,琵琶女的最後一聲弄弦,難免也變了調。
嚇得她們手腳發顫,急忙撂了琵琶,跟著太監一起惶惶然跪倒在地。
“陛下息怒!”
這時候,坐在另一張椅子上的四皇子才悠悠起身。
他和齊皇的關系很是親密,於是從容跪地,噙著笑說:“三哥向來都是這樣的性子,直來直去慣了,還望父皇息怒。”
橫豎他已經為蕭瑾求了情,至於齊皇怒不怒,便與他無關了。
……
禦書房的牆壁上掛了一帖字。
看起來倒是遒勁有力,只是紙帖下方,坐在高座之上的帝王面色卻極為難看。
蕭燁當了這麽多年的皇帝,一直當得很憋屈。
未曾登基之時,先帝偏愛昭陽長公主。當上皇帝後,齊國百姓又對太子讚不絕口,卻對自己的統治頗有微詞。
若只是這些,倒也就罷了。如今居然連蕭瑾都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公然與他叫板。
成何體統。
齊皇當即沉下臉色,吩咐禦前太監:“去請燕王進來!”
太監諾諾應聲,疾步跑了出去。
四皇子蕭逸跪在地毯上,暗道蕭瑾真是會挑時機。
他正愁到底要使出什麽法子,才能讓齊皇重重責罰蕭瑾,結果對方自己就撞上門來了。
兩名琵琶女跪在旁側,額頭緊貼著地面,大氣也不敢出。半晌過後,她們聽見了車輪碾過地毯的聲音。
待到車輪停止滾動後,似乎有人咳嗽了兩聲。
琵琶女知道,此人多半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燕王,於是小心地用余光偷瞟了一眼。
剛瞧見那人的臉龐,便不敢再看了。
心裡卻想著,燕王殿下實在生得好看,單看相貌倒也不太像是男子,皮膚白淨,一段眉眼淡漠寡情得很。
只是在傳聞中,燕王生性暴戾,常常做出跋扈僭越之舉,便是戰功赫赫,在大齊也不得民心。
然而在此時此刻,被眾人視線聚焦的蕭瑾卻根本不慌。
她絲毫不關心在座的諸位爽不爽,反正剛剛嚎過那一嗓子,她自己是舒爽至極。
蕭瑾好整以暇地坐在輪椅上,與楚韶一起向齊皇作揖行禮:“兒臣蕭瑾攜王妃楚韶,拜見父皇。”
話音剛落,禦書房再度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不管是真蕭瑾還是假蕭瑾,似乎都擁有極速冷場的天賦。波及范圍之大,上至天子,下至百姓,無一幸免。
齊皇其實是有些憤怒的。
他有五個兒子,有的不成器,有的卻太成器。看著蕭瑾,齊皇實在不知道該把此人劃分在哪一類。
說蕭瑾成器呢,的確也挺成器。
年紀輕輕便封了燕王,官拜從二品鎮國大將軍,為齊國立下了不少功勞。
說蕭瑾不成器,確實也不太成器。
畢竟此人時常做出驚世駭俗之舉,說去打堯國便叫嚷著出征,想搶親就真去搶了。
剛剛在禦書房外,還故意高聲大叫給他找難堪,實在讓他難抑心中怒火。
齊皇面色難看,本欲訓斥蕭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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