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明尋走後,王府裡琴音消散,倏地變得更安靜了。
蕭瑾閑來無事,會站在院子裡,看白術用掃帚掃落葉。看著葉子黃了,才知道原來又到了秋天。
算來已經過去了一年。
可惜蕭瑾總感覺心裡缺了點什麽,以至於過一年,與過一天,於她而言,好像也並無區別。
古人寫賀詞,許願,總喜歡說年年歲歲,歲歲年年,但身邊若是沒有熟悉的人陪著,活一萬歲,也就那樣了。
蕭瑾知道自己過於頹廢,完全沒有一點穿書者該有的樣子。
奈何像精神狀態這種東西,也不是她能夠左右的。
她認識的人,要麽走了,要麽就死了。
遁入記憶碎片,陪伴了千萬次的人,也只是往日留下的一道虛影。看得見,但碰不著,說不了話,抱也不能抱。
按照這個狀態持續發展下去,遲早有一天,蕭瑾要麽死,要麽瘋。
果然有一天,快無聊瘋了的蕭瑾,從庫房裡找出了把好劍。
瞧著那銀藍劍刃通體冰涼,根本藏不住鋒芒,割下去,準能一劍封喉。
蕭瑾拿著無名劍,卻並無求死之心,只是一笑而過。
日子怎麽過,湊合著過。
蕭瑾就這樣又清醒地湊合了兩年,一共七百三十天。
每天,她都會做同一個夢。她知道這是為什麽,因為抓不住的東西,總是會記憶猶新,格外深刻。
她在記憶碎片裡,去抓那片白袖,卻眼睜睜地看著那截袖,從透明的指間穿過。
做夢時也去抓,醒來後,什麽都沒有。
幸好,在蕭瑾徹底瘋掉之前,堯國大軍壓境,打過來了。
說起來,楚韶的速度也真是恐怖。如果世界上只能寫一本速通教科書,那麽扉頁一定赫然印著楚韶著。
第一年掌控新堯,第二年復國,第三年伐齊。
齊國老皇帝如果泉下有靈,知道自己一輩子都沒做到的事,在三年內就被楚韶做完了,恐怕會直接掀開棺材板,從裡面跳出來。
這速度不能說是闖關,簡直就是掃蕩。
葉絕歌寄過來的信裡,除開震驚,就只剩下發自肺腑的欽佩。
“王妃娘娘知人善任,銳意圖治,堪稱女中堯舜。”
蕭瑾看完這封信,倒沒有太多的感受,隻覺得絕歌這孩子的確不太上道,都這時候了,還叫什麽王妃娘娘。
該改口,喊一聲陛下了。
蕭瑾一直在心裡計算著,還要多久才能等到楚韶兵臨城下,見識女帝陛下的風姿。
卻不想先等到的,是另一位未曾加冕,卻手握大權的陛下。
來通知她的人,是白箏。
“殿下,唐翎要見您。”
彼時蕭瑾正在喝茶,剛咽下去一口,覺得溫度有些燙,便皺眉:“堯國大軍都快打到京城來了,她不急著處理朝政,為何要見我?”
唐翎怕不是把傳奇話本看多了。
不會真以為,把她當靶子推出去,楚韶就會退兵吧。
白箏笑著搖搖頭:“唐翎的想法,我也不知道。”
蕭瑾看看外面飄的雪,想了想,還是披了件鬥篷,再跟著白箏出門。
她今日未曾戴冠,只是把披在肩頭的發用帶子束起。
走在宮道上,雪下得越發大了。白得像細麵團子,厚厚一層,鋪滿了整座皇宮的琉璃瓦。
一堆衛兵奉了唐翎的命令,寸步不離地跟在蕭瑾身後。
盯著前面那道身影看,面上卻有疑色。
其中一人刻意落後幾步,忍不住問:“頭兒,我們跟的人,到底是誰啊?”
“不知道,興許是哪位足不出戶的世家小姐吧。”
中間有些資歷老一點的衛兵,已經認出了前面那女子到底是誰,卻牢牢閉上了嘴,不敢說出真相。
到了太液池,圍在蕭瑾身後的那群人便散了。
蕭瑾轉身,站定了,望向挨著結冰的池水,於旁側修建起的那座小樓。
看著倒是高華氣派,不像是一朝一夕就能建成的。想來建造此樓的人,應該費了心,下了不少功夫。
樓閣門口,一名鳳翎衛上前,對她行禮:“燕王殿下,您請。”
蕭瑾走了進去。
步過一圈階梯,便望見站在窗下,負手而立的唐翎。
雖說唐翎終究姓唐,穿不得一身明黃,但到底也當上了攝政的臣子,不該隻穿著單薄青衣。
然而她轉過身,還是披了那身青衣。
光線透過窗欞糊的紙,照進來,給唐翎的眉目都籠上了一層淺金。
唐翎笑了笑,向蕭瑾介紹:“這座小樓,原本是我幾年前向蕭昱提議,讓他建造出來,給昭陽殿下住的。”
“可惜昭陽殿下性子驕傲,早就給自己準備了後路,我費心修了這麽久的東西,終究沒派上用場。”
也只有等到塵埃落定了,唐翎才敢把自己是雙面臥底的身份給抖出來。
時隔三年,蕭瑾走近了,還是提及了當年之事:“你是什麽時候投靠太子的?”
唐翎搖搖頭:“不存在投靠與否,我本就是太宗皇帝的一步棋。”
“他看重昭陽時,我便是長公主手裡的刀。他對昭陽失望,我便只能入蕭燁麾下,當他的內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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