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瑾看月,系統問她:“宿主,您已經想好,要對誰使用記憶回溯權了嗎?”
從穿進這個世界,到現在。
蕭瑾知道,也無比清晰,無論什麽人,對她是好是壞,都與那個已經死了的燕王有關。
所以從始至終,她的答案都只會有一個。
“楚韶。”
“我想見楚韶。”
……
光影明滅,蕭瑾穿過每一條熟悉而又曲折的宮道。
她把自己想象成琉璃殿的宮女,出宮逛了一圈,現在又回來,然後就能見到那位喜歡穿白衣服的小殿下了。
蕭瑾循著記憶中的那條路,往庭院裡走。
在廊下站定了,明明已經是透明體,一時之間,卻不敢上前。
年幼的九公主正站在那棵桃花樹下,凝神看著,似乎想爬上去,卻犯了愁,不知道該怎麽用這雙手,這兩條腿爬上去。
“上不去,又怎麽能看得到呢。”
楚韶說出了這樣一句話,蕭瑾沒聽懂,但依稀能夠知道,她是想看什麽東西。
所以蕭瑾仗著自己是透明體,飄上去,想幫楚韶看皇宮裡到底有什麽。望了一圈,堯國皇宮這地方風水太背,鳥都沒有。
楚韶似乎也意識到了,連隻鳥兒都飛不進這重重宮闈,索性打消念頭,不看了。
從袖中掏出一管笛,吹起了長相思。
既然楚韶不想看,蕭瑾動動念頭,又把自己從空中扯了回來。
蕭瑾既驚訝於自己與人形風箏無異,又疑惑,如今她為何讀不到幼年楚韶的內心。
不過也無所謂,就算讀不到,能看到,已是極好。
春去秋來,秋過後,又是飛雪連天的冬。
瓦上霜華漸重,簷角也掛了冰。
小楚韶披著厚厚的鬥篷,在雪地裡走。深一腳,淺一腳,皇宮鋪開的石板上,留下了長長一串腳印。
蕭瑾也跟著她走,走過燈火輝煌,也走到寂寞蕭索處,看了一宿的花開,一宿的花落。
曇花尚且能開兩個時辰,宮殿裡蜿蜒的石子路,卻很快就走到了盡頭。
她不能在夢境裡停留太久,畢竟夢境外的她還活著。
蕭瑾知道小楚韶聽不見,但還是抬手摸了摸她的頭,輕聲說:“我先走了,下次再來看你,好不好?”
楚韶用小手捧著玉笛,沒有理會蕭瑾,還在吹長相思。
蕭瑾轉身,離開了記憶碎片。
回到燕王府,繼續當她被軟禁ʟᴇxɪ的燕王。
宅家的時間長了,蕭瑾甚至還有些樂在其中,覺得就這麽過下去,也未嘗不可。
可惜葉絕歌隔幾月發來的訊息,時不時提醒她,有人正在狂拉進度條。
蕭瑾想通了,對明尋說:“有時候我就覺得,很多東西都是強求不來的。”
“你想它來,它偏戲弄你,遲遲不來。等到快來了,又割舍不下,情願它就在那裡待著,不如不要來。”
明尋給蕭瑾換完了最後一帖藥,微笑著說:“以殿下您如今的心境,趕明兒找唐翎請道旨,削了頭髮,去白馬寺裡當個禪師,也是綽綽有余的。”
“不敢當。”
蕭瑾一旦習慣了明尋言語裡的刺,也就不覺得扎人了。
明尋把銀針收回藥箱,這回卻沒有往房內走,對蕭瑾說:“你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我明日便走。”
蕭瑾看向明尋:“算來,是我連累了你。唐翎的人一直守在外面,恐怕不好走。”
“別說什麽連不連累的話,我若是想走,當然有辦法。”
蕭瑾笑了笑,侃道:“明大夫手眼通天,自有錦囊妙計。也不知,走時能否多帶一個人,順便捎上我?”
明尋當然不是大夫,但她好像什麽都會,蕭瑾也樂意用這一茬來打趣她。
誰知,這回明尋沒有急著用刀子般的嘴打趣回去。
反倒盯住蕭瑾,認真地問:“我若是真有辦法,你跟不跟我走?”
蕭瑾愣住了。
明尋又問了一遍:“我說我能帶上你一起走,你是要跟我走,還是留。”
房中寂了一寂。
“山高路遠,人多了,總是不方便。”
蕭瑾緩緩道:“明尋,你走吧,我便不去了。”
明尋冷笑一聲:“我就知道是這樣。從前是這樣,換了個人,還是這副德性。”
語罷,明尋提起藥箱,順帶著把院子裡的琴也給抱走了。
次日她離開時,連封信都懶得給蕭瑾留,無聲無息的,沒了蹤影。
蕭瑾感慨,原來明尋才是最深藏不露的那一個。
只是這樣的人,都把心系在了原主身上。可見原主這人,的確是受盡萬千寵愛,卻不自知了。
蕭瑾知道,自己跟原主完全沾不上邊,於是又遁入記憶中,去看那道小小的身影。
春光裡,盯住公主韶潔白的衣袍,她不禁笑。
蕭瑾蹲下身,看著面前的小楚韶,眉眼間都浮起溫柔。
她對楚韶說:
“我不會走,我在這裡等你。”
說著:“我就在這裡等你,等你來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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