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瑾的衣袍有,墨發上有,就連眼底的情緒,也總是蒙了一層薄雪。
不過,此時卻沒有。
畢竟冬去春來,暑熱將至。
萬物都在向陽生長。
生機蓬勃,就連終年不化的雪山,亦是被驕陽灼去棱角,融作一潭明淨的水。
……
天氣漸熱。
許是由於房中氣悶,徐郡守坐在太子身邊,總是有些不安。
按理來說,蕭昱脾性極好,模樣也生得豐神俊朗,頗有齊太.祖當年的風范。
但每當對方溫潤微笑,對自己說話時,徐郡守總會感受到一陣強烈的壓迫感。
太子抬指,點了點桌案上的帳簿:“徐大人,如果孤沒記錯的話,朝廷似乎前些年才撥了不少銀兩給慶州。”
“可如今,這上面的帳,卻有些不太能對得上啊。”
對於朝廷下撥的銀錢,就算是再清廉的官員,也總會拿取幾分,這已經是眾人心照不宣的事了。
不然僅憑那點微薄俸祿,也難以養活一大家子人。等到抄家時,恐怕也會家徒四壁,抄無可抄。
更何況,比起同僚,徐郡守拿取的那一份,實在稱得上少之又少。
而且,他也用這些銀錢做了不少實事,所以眼下並不畏懼太子的問責。
徐郡守面色泰然,作揖道:“太子殿下,朝廷前些年的確撥了不少銀錢給慶州。”
“只不過近年來征戰不休,所耗費的軍備費,發放給士兵的撫恤金,也是一大用途。”
太子抬眼看徐郡守,歎道:“連年征戰,的確勞民傷財。可說到ʟᴇxɪ底,這仗也不得不打。”
“一統天下,不僅是今上的宏圖,也是大齊百姓所願。”
百姓到底想不想打仗,徐郡守不知道。
但皇宮裡的陛下,沉溺於聲色犬馬,大抵沒有這樣的志向。
不過,太子顯然也沒想讓徐郡守信服。
而後又微笑著說:“徐大人清正廉潔,心系百姓。身負如此才能,卻屈居慶州,實在有些可惜了。”
徐郡守起身,連道不敢:“太子殿下謬讚,臣無功無績,實在當不起,當不起。”
太子盯著徐郡守,又笑了笑,也沒多說什麽,隻道:“徐大人放寬心,今上雖然遠在京城,但也聽說了你的功績。”
“想來再過幾日,便會將你召回京城,加以重用。”
調回京城?
徐郡守明白,既然太子說出了這番話,就代表著他能在中央謀上一個重要官職了。
當然,這肯定不是齊皇的旨意,而是太子的意思。
然而,徐郡守看著太子。
過了半晌,才恭敬行禮道:“皇恩浩蕩,臣下感激涕零。”
“奈何臣於政績無功,若貿然受之,實在於心有愧。煩請太子殿下傳個話,還望陛下慎而重之,另擇良臣。”
太子微微愣了愣。
似是沒想到,徐郡守會直接拒絕自己拋出的橄欖枝。
不過片刻後,他又恢復了從容氣度,笑著對徐郡守說:“既然如此,便暫且不提此事,還是來談談,這水究竟該怎麽治吧。”
一個時辰過去。
商討完畢後,徐郡守恭敬告退,離開了太子暫住的府邸。
直到徐郡守消失在視線裡,太子面上的微笑,才漸漸收斂,眉宇間似有沉思之意。
一位青衣老者,從屏風後走出
只看面相倒是極普通,顴骨略高,眼窩深陷,腰間還系了一隻金燦燦的銅鑼。
如果這時蕭瑾在場的話,一定能夠認出,此人便是當時用銅鑼硬生生敲醒她的神棍。
太子看著青衣老者,將視線移至對方腰間的銅鑼上:“前輩既然已經回來了,便無需再戴著人.皮面具,扮作道人。”
青衣老者知曉,面前這位不太喜歡那些神叨叨的江湖道士。
扯下臉上的人.皮面具,解釋著:“臣倒也不想系上銅鑼,扮成道士,只不過燕王府的眼線實在跟得緊,時刻不敢松懈罷了。”
太子笑道:“伐堯歸來後,三弟的警惕心倒是強了些。身處慶州,卻也不忘把守備軍給召過來。”
“許是吃一塹,長一智。”
“前輩言之有理。”
太子言語一頓:“只不過孤這三弟,近月來發生的變化實在有些大,讓孤很是疑惑。”
青衣老者忍不住說:“太子殿下,微臣曾探查過燕王殿下的脈象,說句實話,臣覺得……”
看著青衣老者皺起的眉,太子的臉上依然帶笑,問道:“您覺得什麽?”
青衣老者緩聲說:“臣覺得,依著微臣探查到的脈象,此時燕王殿下,恐怕已是將死之人了。”
太子似乎並不意外:“為何?”
青衣老者說:“燕王殿下身體裡兩味奇毒交織,還能活到此時,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太子頷首,示意他繼續說。
“另外,燕王的脈象還有另一奇怪之處,但一時半會兒,臣也不太能說不上來。
“只是覺得,似乎與尋常男子有異。不過究竟異在何處,微臣醫術不精,竟是百思不得其解。”
太子略有些訝異,因為青衣老者說話向來直接了當,少有如此吞吞吐吐,面露異色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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