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在思考,該怎樣從崖頂跳下去,才能平穩地降落至崖底。
剛生出這樣的想法,白箏頓時就覺得有些荒謬。
懸崖百丈,燕王妃怎會如此愚蠢,竟然想從山崖上跳下去。
一定是錯覺。
結果,還沒等白箏自嘲完。
便見楚韶將一具屍體拋下了懸崖,似乎想根據落地的回音,推測出大概的高度。
待到聽見那道極為輕微的回聲時,楚韶將眉峰皺得更緊了。
見到這幅情景,白箏有些怔愣。
不過她看著楚韶緊鎖的眉峰,覺得對方就算真有此心,恐怕也會礙於懸崖的高度,知難而退吧。
然而楚韶向來不懂,什麽叫做知難而退。
莫說是懸崖了,就算面前擺著刀山火海,估計她也會不信邪,踩著刀尖走上去。
雖然白箏來得晚,並沒有聽見黑衣人和楚韶的對話,也不明白楚韶為什麽要跳下懸崖。
但一想到對方是蕭瑾傾心之人,她還是忍不住出聲道:“王妃娘娘,您乃千金之軀,何故要跳下這山崖?更何況,燕王殿下若是知道您墜入懸崖,也會難過的。”
聽見前半截,楚韶似乎不為所動,仍在認真地尋找著最為合適的角度。
待到白箏說完了,她才緩緩轉過身,唇邊揚起柔和的笑意:“白姑娘所說的最後一句話,我很喜歡。只不過,我還是要下去看看。”
白箏看著楚韶身上那件被鮮血染紅的衣袍,問道:“為何?”
楚韶微笑著說:“因為在她為我難過之前,我得先找到她。”
一時之間,白箏沒明白楚韶的意思。
待到她反應過來時,臉色已經變得煞白。而站在面前的楚韶,也再度向懸崖邊走去了。
白箏只能努力平複心緒,才能用冷靜的語氣,對那道背影喊出:“王妃娘娘,民女知道通往煙山崖底的一條小路。”
看見楚韶頓住了腳步,她補充道:“請王妃娘娘相信民女,那條小道是山莊到崖底最近的路,很快就能到。”
……
此時此刻,白箏看著楚韶在雨中抱起了蕭瑾。
若說心底沒有半分失落,半分不甘,肯定是假的。
但即便如此,她也做不了什麽。
畢竟從很多年前,燕王出征的那一刻開始,一切就已經變得很遠、無可挽回了。
相較於白箏的失落,唐翎抬起手捂著流血的傷口,眼角微微抽搐,更多的則是驚訝。
王妃抱王爺。
也是頭一回見。
若是叫京中那些人聽了去,說書先生怕是能講上好幾個月。
唐翎和白箏各懷心思,卻也只能站在原地,任由細雨模糊了二人的背影,逐漸遠去。
待到二人走後。
白箏伸出手,接住一滴雨水:“看來雨要停了。”
唐翎看著這片幽暗無光的森林,搖搖頭,微笑道:“雨今天停了,明天說不定還會下。”
“世事難測,總是始料未及。”
……
楚韶將蕭瑾抱回了山莊。
一路上,二人交流不多,沒說什麽話。
只不過回到莊子裡的那一刻,眾人還是炸開了鍋。
以上官遜為首,皆用一種莫名的眼神看著兩人。
當然,看的主要是蕭瑾,而不是楚韶。
最終還是葉絕歌先反應過來,咳了一聲之後,便對蕭瑾行禮道:“王爺,屬下已經在山崖下找到了白術。雖然他現下尚在昏迷中,但是並無性命之憂。”
蕭瑾知道系統附加的光環作用,於是稍稍放下心,頷首道:“尋良醫為他診治,讓他好好養傷。”
這句話本沒有任何怪異之處。
只不過窩在楚韶的懷裡,臉色又白得像紙一樣,便顯得身份像是調轉了似的。
葉絕歌也是這麽認為的。
有那麽一瞬間,她甚至感覺王妃才是燕王,而王爺則是燕王妃。
這種大逆不道的念頭,只在顱內留存了片刻。
之後,葉絕歌就扯著同樣目瞪口呆的上官遜和葉夙雨,把門ʟᴇxɪ掩上,匆匆離去了。
只不過,上官遜的聲音依然透過木門傳了進來:“葉統領,你們王府平日裡究竟是由誰在做主?依敝人看,燕王府多少有些陰盛陽衰,主次顛倒了。”
“嘿,只是問問而已,您別走這麽快啊……”
蕭瑾聽得真切,心裡倒是沒什麽想法。
看著手臂上經過處理的傷口,方才石洞裡的一幕幕,似乎又浮現在了眼前。
殺沈琅時,蕭瑾其實是不怕的。
因為於她而言,沈琅殺了她要保護的人,本就該死了。
墜下懸崖,狼群來襲時,蕭瑾也不怕。
畢竟她和系統是一體的,她死了,系統多半也討不到好。
但在那支冷箭貫穿了寧皇后的胸口時,蕭瑾看著對方蒼老枯槁的面容,還有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突然感到有些害怕。
那一刻,她感覺死亡無比真實。
就在身邊,也就在眼前。
蕭瑾對寧皇后並沒有憐憫或者好感,她只是覺得有點冷。
夜雨冰涼,身軀和心魂亦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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