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瑾坐在石凳上喝茶,頭也沒抬:“因為,本王剛剛讓她速速退去。”
楚韶微微挑眉:“噢,這是何故?莫不是葉姑娘做錯了什麽事,惹了您不快。”
蕭瑾搖頭:“不,本王只是覺得和葉夙雨待在一起,我們倆中間大約只有一個人能活下來。”
楚韶愣了愣,而後眉眼微彎,意識到蕭瑾這是在跟她說笑呢。
兩人隨意聊了會兒。說著話時,楚韶起身,從食盒裡取出了一碗清粥,以及一杯沙糖綠豆冰。
配上幾隻清蒸的肥蟹,整桌菜肴甚為鮮美可口。
下人步入院中,替二人掀了螃蟹殼,將鉗子掰開,取出蟹腳裡飽滿嫩滑的白肉。
楚韶執起銀筷,夾起玉脂般的蟹膏,放進蕭瑾的盤子裡,輕笑著說:“您快趁熱吃吧,涼了就不新鮮了。”
蕭瑾看著這副排場,感受到了封建也有封建的好處。
只不過這般養下去,就算雙腿未殘,恐怕假以時日,也得在精神上被養成個殘廢。
蕭瑾在心裡作此感慨,手上動作卻很誠實,一刻沒停。
畢竟,誰還不想被封建王朝養成個廢物呢。
道過謝後,蕭瑾便開始品嘗了。只可惜,無論楚韶所烹煮的夜宵呈現出了什麽效果,對於蕭瑾來說,其實都是一樣的。
因為她又不是真正的燕王,所ʟᴇxɪ以自然也品嘗不出雲秦國上貢的河蟹,到底與尋常的螃蟹有什麽區別了。
而喝著冰涼的沙糖綠豆,感覺夏日的暑熱也消散了幾分。
蕭瑾吃涼食,喝杯子裡的桂花酒,並不覺得這些東西冷胃,身上反倒充斥著一股暖意。
比偎著爐子,吃著熱氣騰騰的菜肴還暖。
其實在回寢居的途中,蕭瑾本來是很餓的,只不過夜風吹得她心煩意亂,也就忘了自己正餓著。
蕭瑾不知饑餓,但卻有人記著她餓,擺了一桌子菜肴,在滿院熏風裡靜靜地等。
這樣的事情,本不該有。
就算有,本來也不應該出現在這個世界,發生在這裡。
如今有了,蕭瑾的心中卻生出了些許酸澀。同時,也感受到了一股被愛的暖意。
想著這些,將佳肴吃在嘴裡,蕭瑾都不太能吃得出來味道。
滿心懷著感激和歡喜,夾菜的動作也漸漸慢了下來。
楚韶早已用過了飯,此時只是坐在石凳上看著蕭瑾吃飯。月下樹影婆娑,蕭瑾的面容被影子遮住,時明時暗。
偶有飛花逐葉,落於面前人的發間。
楚韶撐著下頷,微微地笑著,沒有伸手去拂,因為覺得這是極美的畫面。
當然,即使月亮不圓,東風不來,樹上也沒有掉下落花。那個人只是坐在那裡,便極好。
其實蕭瑾這個人並無特別之處,但楚韶突然覺得,活在這世間,眼前能站著這麽個人,被自己這麽看著,偶爾聊上一兩句瑣碎平常的話,好像也挺不錯的。
也足夠了。
眼見蕭瑾吃飯的速度慢了下來,這時候楚韶又覺得不太滿足了,不由得蹙眉,問道:“這是妾身隨意做的幾道菜,可是不合您的口味?”
“沒有。”蕭瑾回答得很快。
然而,楚韶還是蹙眉。
蕭瑾隻得收起內心的思緒,對楚韶說:“王妃做的夜宵很好吃,本王只不過是有些想家了。”
畢竟她吃夜宵的時刻,多在現代。
準確地來說,是在手機上,在外賣裡。
楚韶並非現代人,故而不解其中意,隻道:“等您處理完手頭的事,便可以回京了。”
蕭瑾沒有答話。
說來容易,只是解決完手頭的事,又談何容易。
不過在今夜,本不該談論如此無奈的事。有人陪自己一起吃飯,閑聊兩三句話,已是極好,不該再奢求些什麽了。
蕭瑾放下碗筷,轉而說起了另一茬事:“本王今日去審問了沈瀾。”
楚韶含笑,似乎並不在意:“您可審問出了什麽?”
“沈瀾一心效忠血雨樓,自然問不出什麽。只不過,他跟本王講起了一個故事。”
聽見這句話,楚韶看著蕭瑾,笑意不減:“什麽故事?”
蕭瑾說:“故事有關於一位妃嬪,還有一位為禍朝綱的大奸臣,沈瀾講了許多,本王也聽了許多,但本王始終有一點想不明白。”
“何處不明白?”楚韶問。
蕭瑾看著楚韶的眼睛:“本王只是不解,那奸臣殺了妃子全家的人,可妃子最終卻選擇留在了皇宮,並未對其復仇。”
“這樣的事,便是市井上販賣的話本,也不該寫得這般荒唐。”
楚韶唇邊彎起了柔和的笑:“興許,那妃子自知做不到。”
蕭瑾皺眉:“為何做不到?”
楚韶笑道:“或許僅憑那妃子一己之力,做不到殺死奸臣,待到她有能力殺死奸臣時,卻又下不了手。”
蕭瑾搖搖頭,表示沒有這回事。
“隔著血海深仇,哪有下不了手的道理。”
說完這句話之後,蕭瑾突然反應過來,如果要這麽說的話,自己和楚韶,本也是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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