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一聽說蕭瑾與徐郡守交往甚密,便急了。生怕他投靠蕭瑾,抖出些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
穆貴嬪面有慍色:“懷安,你在說些什麽?你姥爺和舅舅縱然忌憚燕王,但之後將秦氏母女滅口,也都是為了你。”
四皇子點點頭:“是啊,舅舅和姥爺打著為兒臣滅口的旗號,讓血雨樓去刺殺秦氏母女。”
“實際上,還不是暗中下了口令,讓血雨樓毀掉那冊帳本。他們這算盤打得倒是極好,只可惜最後人沒死,帳本也沒毀掉,舅舅反倒還丟了性命。”
穆貴嬪看著自己兒子臉上嘲諷的表情,不由得拔高了聲音:“蕭懷安,你聽聽你說的是什麽話!不管你舅舅和外公做了什麽,最終還不都是為了你!”
“好一個為了我!”
四皇子看著穆貴嬪,幾乎快要笑出聲來:“母妃,你們總是說,做這些事都是為了我好……可是到頭來,我究竟都得到了些什麽?”
他走到穆貴嬪面前,輕輕地說:“姥爺讓我偽裝成愚蠢跋扈的模樣,降低太子的警惕,是為我好。”
“昭陽姑姑讓我去行刺燕王妃,從而離間蕭瑾和太子,也是為我好。”
“您讓我給父皇進獻歌女,在宮苑裡安插眼線,也是為我好。”
“你們都是為了我好,可如今……我到底好在哪裡了?”
……
偌大的宮殿裡,回蕩著四皇子的一句又一句言語。
分外清晰,分外刺耳。
此時,宮女早就被請出去了。
殿內沒有旁人,便顯得愈發寂靜。
一陣漫長無比的沉默。
穆貴嬪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兒子。
她抬起發顫的手,很想像十多年前那樣,摸一摸他的頭頂。
卻被四皇子側身躲開了。
她的手僵在半空。
是啊,逸兒已經長大了。
片刻後,穆貴嬪又恢復了往日雍容的氣度。
她收回手,淡然地對四皇子說:“穆家不會倒。”
聞言,四皇子輕笑一聲:“母妃,認清現實吧。如今姥爺告老還鄉,舅舅也遇刺身亡,穆家如何不倒?”
“不得不說,太子也真是好手段。他一出手,穆家垮台只在一瞬之間。”
穆貴嬪撫過珠冠上的華貴寶石,緩聲說:“逸兒,我從小小一介才人,一步步爬到這貴妃之位,如今又被降為貴嬪,怎會不知宮廷間的權術傾軋、爾虞我詐?”
“人人皆道,我穆氏一族現在是樹倒猢猻散了。可本宮卻明白,陛下如果真要讓穆家垮台,絕不會任由穆家像如今這般苟延殘喘。”
“天家涼薄,天子更是無情。你父皇,他會直接趕盡殺絕!”
四皇子微微皺起眉。
他認真思考了穆貴嬪所說的話。
半晌後,試探著問:“母妃的意思是?”
“近年來,穆氏一族雖有些逾矩,逐漸將手伸得長了,但也並非什麽大錯。若真要說做錯了什麽,最錯的,始終也只有一件事。”
四皇子看著穆貴嬪面上的懊惱之意,瞬間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不可置信地說:“難道……穆家垮台,其實並非太子的手筆,而是……”
“這是陛下給我們的一個警告。”
穆貴嬪抬起手,摸了摸桌角邊上有些褪了色的朱漆:“陛下在警告穆氏一族,不要結交不該與之結交的人。”
四皇子神情恍惚,好像明白了什麽。
但同時,他也更加沮喪。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說明他與昭陽姑姑結交一事,父皇其實全都知曉。
他已經失了父皇的心。
那麽他這輩子,都不可能爭得過太子了。
四皇子頹靡不已,喃喃道:“母妃,那兒臣現在該怎麽辦?”
穆貴嬪輕輕歎了一聲。
她轉過頭,遙望窗外綺麗的晚霞。
暮色黃昏,雲蒸霞蔚。
這幅景象雖美,但也亦如宮廷裡的每一分榮華。
隻待天黑了,便會轉瞬即逝。
回過神之後。
穆貴嬪關上窗,輕聲對四皇子說:“去給你父皇請個安吧。”
……
“父皇,兒臣知錯了。”
四皇子眉眼低垂,雙膝跪在地板上。
他的聲音很輕,隱約攜了幾分討好祈求的意味。
這副姿態雖然極盡謙恭,但同時也存有弊端。
因為,養心殿內絲竹管弦之聲太盛。
他的嗓音本就輕緩,此時更是完全被蓋過了。
齊皇目光如炬,流連在舞女的曼妙身姿之間,頗為陶然自得。
似乎也並未聽清四皇子的話,還大笑一聲,問身側的太監:“小德子,這舞叫什麽?”
小德子不敢看跪在地上的四皇子,恭敬地答道:“回陛下的話,此舞名為胡旋。”
齊皇完全把四皇子晾在了一旁,頷首道:“好一個胡旋舞!讓她們再跳一曲。”
舞女的動作輕柔婉轉。
將雙袖托舉而起時,像是盛開在湖面上的水蓮。
聽著舞女們ʟᴇxɪ縱身躍起,腳掌落地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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