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緊水壺把手的指節發白,江鍾暮悶悶出聲:“水燒好了,我給你提上來一壺。”
站在窗邊的人答應了聲,依舊看著窗外,風撩起耳邊碎發,她將煙放到唇邊,火光映出頹喪的面容。
不同於往日的溫和,或者是強撐出來的成熟有禮,記憶裡的白玉蘭染上糜爛氣息,漫不經心吐出的煙,一縷縷消散。
無端的,江鍾暮不明顯的吸了口氣。
圓月還掛在天邊,撲扇的鳥兒飛過,無意掃過三樓,柔嫵的長卷發女人和她身後呆愣的少女。
“……今天說的東西,你別當真,”她憋了半天,終於冒出這樣一句話。
開頭之後,剩下的話就變得流利許多:“封建迷信罷了,沒有什麽依據,哪有什麽命中注定。”
“而且我學得也不精,只是翻書看了看,根本就不靠譜,你沒必要在意。”
倚靠在窗沿的女人頓了下,聲音輕且淡:“你以為我在因為這個生氣?”
江鍾暮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
那人好像笑了下,很快就被愁緒掩蓋,消失的無影無蹤:“和你沒有關系。”
“是嗎……”江鍾暮不知自己是該松口氣還是難過。
“這是我自己的事情……”
還沒有說完就被打斷,終於仗著年紀魯莽一次的人驟然開口::什麽事?”
謝知意怔了下,畢竟在此之前,江鍾暮從來不主動提及,只會默默用自己的方式表達自己的關切。
她下意識隱瞞,輕描淡寫地過去:“已經解決了,只是一想起來就覺得煩罷了。”
緊接著又轉移話題:“怎麽會想去學看掌紋?”
月光從她的肩頸流淌往下,落入鎖骨凹陷處,形成一攤淺淺的水窪,江鍾暮是淹在裡頭的人,爬不起來又無法落入湖底。
她握緊了身側的手,語氣淡淡:“高中無聊解悶的。”
“是嗎?那你高中還挺閑的,”謝知意如此點評。
“不算吧,不想上語文課的時候會看兩眼,”江鍾暮垂下眼簾。
對方不想說自己的事,她也不想把那些幼稚的小心思暴露。
不想上語文課是真的,但也沒有清閑到需要這種東西解悶,要是覺得無聊,隨手一抽就是需要做的空白試卷,完全將時間填滿。
謝知意是唯一能讓她擠出時間、來學這些不可能增長分數的東西的理由。
她不是沒有自我懷疑過,僅靠著對方無意提起所讀的大學就開始所謂的努力。
萬一對方早就畢業、去別的城市工作呢?
萬一對方只是隨口的敷衍。
萬一……
可江鍾暮沒辦法,說白了,她只有她朦朧、不知何起的感情,說給旁人聽,甚至連喜歡兩字都無法說出口。
那麽小的年紀會喜歡嗎?
不過是短短一個月的相處,後面再無聯系,哪有人會堅持那麽久的時間,隻為記憶裡逐漸模糊的影子。
在無聊的語文課,坐在窗邊的江鍾暮迷茫抬頭望天,想著毫無可能的未來。
真的有可能嗎……
她翻起了圖書館裡的相術書,企圖用這種虛無縹緲方法,推測出一個不存在的未來。
“早點休息,”江鍾暮抿了抿嘴,選擇不再追問。
謝知意點了點頭。
“你身體剛剛恢復,少抽煙不要喝酒。”
謝知意沒說話。
江鍾暮等了下,最後輕輕歎了口氣,露出無可奈何的神色。
年長者就是這樣,隻把年紀小的人當小孩,自以為是地把自己放到成熟的高處,把這些都當做年紀小的不懂他們的愁苦,絲毫不會放到心裡去。
就好像他們不懂小學生為什麽要哭著鬧著說學業重,他們也理所當然認為小學生不懂他們的繁忙工作、疲倦生活。
“我買了包薄荷糖,味道還不錯,你可以嘗嘗,”江鍾暮如是開口,將早就準備的糖放到床頭櫃上,片刻之後就離開房間,不曾停留。
黑暗房間又陷入寂靜,夜風灌入其中,吹起女人的長卷發,指間的火光染了又熄,換了一根又一根。
長夜漫漫,緬桂掉落,那薄荷糖被放入抽屜裡頭,不曾拆開一顆。
第15章
夏夜悶熱,蟬蟲叫個不停,無端惹人煩悶。
結構松散的木床咿呀作響,隨著一聲沉而重的一百落下,滿頭大汗的江鍾暮一下子躺回床褥中。
急促的呼吸聲在空曠房間裡頭格外清晰,她以手背蒙眼、擋住刺眼光線,卻擋不住滿臉的煩悶。
記憶回到前幾日,自那一天過去,謝知意又回到老樣子,也不算老樣子,可能比之前稍柔和些,但兩人依舊隔著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屏障。
江鍾暮想盡辦法要靠近,可偏偏就在原地打轉。
冒出的薄汗打濕白短袖,小腹的線條越發清晰,皺緊的眉頭不曾松開半分。
又是一聲重重的歎氣,江鍾暮猛的一翻身,隻覺得一股氣在身體裡頭堵著,怎麽都不舒服。
對方不是數學題,沒有參考資料也沒有標準答案,甚至連題目都是模糊的。
為什麽重回江鎮?
為什麽滿身愁緒?
為什麽如此鄭重其事地表示自己不會結婚?
亂七八糟的猜測在她腦海裡換著花樣地冒,緊接著又被一個個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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