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她平常都是個悶聲不愛出氣的家夥,受了委屈也不會告狀,阿婆還因為這事罵過她悶葫蘆,說她怕是刀落脖子上了也不知道哼一聲,可是她現在疼得直喘氣,又沒有人會心疼留步。
江鍾暮眼眶一熱,哪有人可以一直被拒絕而不委屈難過?從小沒了父母的人只是比其他孩子更不會哭鬧些,但不代表真的就鐵石心腸了。
她仰躺在冰涼地板上,被硌得生疼。
這回真跌倒了,也爬不起來了。
一直堅持的小豹子,頭一回開始懷疑自己的選擇。
倒不如不讀了,回到江鎮,和一堆破石頭過一輩子算了!還省得某人為了躲她又跑又辭職的!
江鍾暮莫名冒出這個念頭來,無能的氣憤,甚至覺得身上的疼都是她自己活該,要不是非要追那個人……
直到淺薄的影子落下,江鍾暮抬眼望去,本該消失不見的人出現在自己面前。
這個場面著實有點難堪,畢竟實在相差過大。
年長那位穿著精致,寬松休閑的白西裝,不同於其他外套的正式,這衣服直接拋去常規的扣子,隻用腰帶束起,V字領口裡頭是白色打底,還戴了條銀色細鏈。
長卷發被撩到一邊,化了淡妝的精致眉眼低垂,薄唇不知抹了什麽顏色的口紅,潤澤且泛著水光。
她什麽都不需要做,單是立在那兒,就足以被框裱起來讓別人驚歎欣賞。
可躺著地上的小孩卻狼狽得不行,迷彩服破了幾個洞,被曬黑的皮膚發紅,眉骨、臉頰、手腕、膝蓋處處都是破了皮在流血的傷口。
淡淡的鐵鏽味在空氣裡擴散開。
江鍾暮一下子紅了眼,眼睫一顫,便有水霧將淺琥珀色的眼眸覆蓋,朦朦朧朧的一片。
她顫著聲開口,渾像個沒搶到糖的小孩在耍無賴,哭腔明顯:“謝知意,你再跑啊。”
“你再跑,我就不喜歡你了。”
眼尾的水霧凝聚成珠,混著血水滑過臉頰。
“你知不知道有很多人在追我,你怕不怕我等會就去答應他們。”
江鍾暮真的委屈極了,腦子都被摔傻了一半,平日裡想不到的念頭、不會說的話全部在往外冒,帶著哭腔的聲音含糊不清,又可憐至極。
“謝知意,你真的很討厭。”
好像一隻被拋棄的小狗在大街上汪汪汪,其實它不必那麽委屈,畢竟小狗長得那麽可愛,每個人都想把它抱回家,可是它只會對著拋棄它的主人汪汪汪,假裝很凶,實際對方只要一轉頭,它就開始搖尾巴。
謝知意不知道該說什麽,她好像有許多話想說,卻全塞在胸腔裡,讓她喉嚨發緊,又悶又酸澀。
可低垂的眉眼看不清情緒,只見她曲膝蹲下,聲音輕得好似風一吹就要被刮走。
“你怎麽那麽笨啊?”她輕輕歎了口氣。
不知道該怎麽辦好,明明已經做出了最成熟理智的選擇,卻還是沒辦法坦然往那個方向走。
江鍾暮反倒不出聲了,唇角緊緊抿成一條直線,朦朦朧朧的眼眸像被淋濕的寶石。
“疼不……”謝知意才開口又止住,這話實在沒必要,江鍾暮摔下來的時候,她都走完樓梯到過道上去了,只聽見幾聲巨大的碰撞聲。
那麽大的聲音,怎麽可能不疼。
她把剩下的話收回,薄唇張了張,卻道:“能不能坐起來?地上涼。”
到底是發生了什麽才會覺得這人溫柔,分明冷漠又無情。
江鍾暮不說話,只是咬著牙、用手杵著地面,試圖坐起來,結果好像又拉扯到哪一處傷口,又是嘶的一聲。
謝知意顯得有些手足無措,抬手想幫忙卻又不知道該扶哪裡,最後還是江鍾暮主動伸出手,讓她扶。
勉強將江鍾暮扶坐到牆壁,冷汗已遍布全身,江鍾暮喘著粗氣,臉上的傷口已開始結疤,越發狼狽。
“你等一下,我去找醫生過來,”謝知意終於恢復了點理智,開始思考起辦法。
“不用……”可江鍾暮卻拒絕,隻道:“我休息一會就好。”
強撐的聲音裡還帶著顫。
“不行,你這個太嚴重了……”
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打斷,江鍾暮直接開口:“只是皮外傷,等會去消個毒就好了。”
“你是從樓梯上摔下來!”謝知意並不讚同,連語調都上揚了些。
“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江鍾暮咬著牙,紅著眼眶和她對峙。
突然犯了倔,就是不肯屈服。
應該說她就是這個脾氣,從小到大都是頭倔牛,經常把阿婆氣得直罵,不該同意江父給她取名叫什麽鍾,現在好了,真成了大銅鍾,怎麽敲都不會響。
也只有謝知意能讓她妥協,也隻願意被謝知意敲響。
謝知意沉默了下,軟下聲音妥協道:“那你先休息一下,等會去醫務室看看好不好?”
江鍾暮沒出息,對這人一向沒脾氣,對方態度一好,她就硬不起來了,聲音也跟著虛:“先休息一會。”
“然後去醫務室?”謝知意不是那麽輕易就被敷衍過去的人。
江鍾暮撇了撇嘴,悶悶道:“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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