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徽心裡一顫,眼底情緒明暗交替,她輕歎一口氣,手上溫柔的將喻白攬入懷中,喻白下頜抵著她的肩頭微微顫動,周徽心下一沉:“都過去了,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她輕拍著喻白的後背,發絲,感受她胸口的氣息一浮一沉,當下竟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喻白的身體還在輕微的聳動,而周徽此時能做的只是抱著她,不斷的安撫她。
看著窗外的雨洋洋灑灑,傾斜而下,染透了世界,唯獨心底那片溫熱,刹那間在病房裡蔓延開來。
第52章
三天后。
警方按照喻白提供的線索, 在城郊一處廢棄工廠的鐵皮屋裡找到了河道殺人案真正的凶手趙海覃,周徽帶人衝進房間的時候,他正在桌邊吃一碗白花花的掛面, 對於警察的突然闖入沒有過多反應,順從的舉起了雙手。
而房屋後面的車間,就是他殺人分屍的第一現場,現場的血腥程度,即使是幹了一輩子警察的老刑警也受不了。
二十條胳膊、腿堆成山丘,屬於人類的耳朵、眼球, 血呲呼啦的滾了一地。
因為時間久遠, 人體皮膚已經開始腐爛, 蒼蠅、蛆蟲滿地亂爬。
幾個剛入職沒多久的小警員當場就吐了。
周徽忍著胃裡翻騰上來的不適感,安排技偵進來處理現場。
一切有條不紊的進行。
對趙海覃進行抓捕的過程中, 他沒有做出任何反抗,並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
臨出房屋之前,周徽又看了一眼趙海覃的住所, 那根本算不上一個現代人的居所。
不到十平米的房間內只有一張老舊的木桌和角落的軍用折疊床,窗戶用木條封死,密不透風不見天日。
在二十一世紀信息發達, 車水馬龍的和平年代, 很難想象,他在這樣的環境下要如何生存。
兩年來, 沒有身份, 沒有名字的東躲西藏, 還要時刻提防毒販和警察的眼線。
一個月後, 平陵市人民法院以故意殺人罪判處趙海覃死刑緩期兩年執行,如果執行期間沒有故意犯罪, 兩年期滿以後,減為無期徒刑。
而徐志鑫,因為幫助趙海覃作偽證,在明知道趙海覃有殺人動機的情況下仍向其透露警方辦案進度,並在江繼文被殺一案中,利用公職人員身份為其提供作案便利。
最終,以窩藏包庇罪、故意殺人罪共犯等多條罪名,數罪並罰,判處有期徒刑7年。
這已經是能夠爭取到的最好結果。
自此,震驚平陵市的河道殺人案終於結束,兩年前的邵源案也落下帷幕。
英雄的英靈終於可以得到慰藉。
邵源被東粵省公安廳追為烈士,他等了九年的一等功終於批複下來,烈士功勳錄中會記下他的功勳。
七年的青春,七年的熱血,邵源用生命換來的一等功是那樣的沉重。
他的骨灰盒被移葬進東粵省平陵市的烈士陵園,他的墓碑上終於刻上了“邵源”的名字。
事後,周徽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已經在監獄服刑的趙海覃,這個冷靜理智的男人終於落下了熱淚。
隔著監獄探監的玻璃窗,周徽問他:“趙海覃,這麽做後悔麽?”
男人沒有立刻回答她,只是說:“如果冥冥之中真的有天定,因果報應也確實存在,那為什麽當年殺死邵源一家五口的凶手沒有被人拍下照片,沒有法律可以懲治他們?”
周徽愣了一下,略歎了口氣回答:“因為他們沒有良知,不知悔悟,走夜路連鬼都撞不著,因果報應又怎麽找得到他們。”
玻璃窗那邊,趙海覃笑著搖搖頭說:“那我不後悔。”
這一刻,周徽突然明白。
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舞台,有些人可以永遠活在萬丈矚目的星光下,受萬人敬仰。而有些人卻注定只能活在光明與法律的背面,像是經久不散的霾,石縫裡的苔,陰溝裡四處逃竄的老鼠。
城市角落裡那些肮髒的,無人問津的暗巷,永遠都有那些人的影子,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消磨掉自己的生命,總有一天也會悄無聲息的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這是邵源的選擇,徐志鑫的選擇,也是趙海覃的選擇。
周徽無法對他們做出任何的評判。
2018年7月1日上午9時,烈士陵園裡,低沉的哀樂響起,邵源的安葬儀式正式開始。
靈堂裡,邵源的骨灰盒安靜的躺在靈台上,上邊覆蓋著黨旗,全體警員脫帽肅立,向邵源默哀致敬。
自此,他將長眠於此,英雄的英靈將與常青松柏為伴。
邵源的骨灰重新下葬之後,周徽找到了站在人群最後面,就要轉身離開的喻白,她避開墓前送花的人群,追上去叫住了她:“喻白。”
喻白聞聲轉頭,晴空萬裡的陽光下,她的臉色依然顯得蒼白,打卷的碎發貼在鬢角,眼尾帶點努力偽裝也遮不住的疲憊,提起一個笑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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