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白神色一怔。
白世揚打開手,把槍遞了過去:“槍裡只有一顆子彈,只要你開槍打死自己,我就保證這四個孩子平安。”
接著,他掏出一把匕首,刀刃抵住其中一個孩子的咽喉:“不要想著耍花樣,也不要抱著僥幸心理,如果你沒有死,這個孩子就會立刻死。你的槍法是我教的,滿分成績,你不會讓我失望的,對嗎?”
白世揚的目光溫柔又和藹,像極了一位老師在誇獎自己最得意的學生。
“好,您也要說到做到。”
“那當然。”
喻白握住那把槍,對準了自己的左心口。
第136章
冰冷的槍口抵著胸口, 喻白手指發冷,輕微的顫抖。
沒有人不懼怕死亡,沒有人能夠逃脫死亡的恐懼。
曾經的喻白以為自己不同, 所以面對選擇的時候才那樣的果決。她因著自己這點不同,所以命懸一線的時候才那樣無畏。因為不在乎生死,所以她才能擁有飛蛾撲火的勇氣,擁有絕地逢生的運氣。
但是現在,喻白突然之間覺得這股力量消失了,果決、無畏、勇氣、運氣, 這些曾經陪伴她走過過去三十一年的東西, 忽然之間好像看不見的流水一般, 從握著槍的指縫裡流走了。
那個藏在暗處的叛徒終於找到,那些慘死在美國製毒工廠地下室的亡魂終於有機會能夠正名, 而她,任務結束就能回家,家裡有一個人, 有一個人在等著她回去。
她不甘心呐!她不甘心就這麽死了,不甘心就這麽死在異國他鄉的土地上。
她想活,想要搏殺出一條生機來, 她要堂堂正正站在陽光下。
喻白忽然之間又有了無限力量, 她眼眸清亮,看向白世揚。
老師, 就讓我們來一場豪賭吧。
看命運的天平最後會傾向誰。
手指不再顫抖, 按著扳機壓下去。
“砰”的一聲。
扣響了扳機。
天空是鏽紅色, 鐵鏽的顏色, 屬於她過去一切記憶的顏色,喻白在這唯一一抹顏色中仰面倒了下去。
大金塔北門。
周徽拚命跑, 拚命跑,跑的和風一樣快。
跑到體力盡失,血液流盡,她還要跑。
她不能停,也不敢停。
她知道有一個在等她,有一個人在盼她,那個人等了那麽久,盼了那麽久,她想自己接她回家。
那個人流著淚,抱著她,滾燙的淚水都砸在她的臉上,灼燒著她的每一寸肌膚,她聽到意識模糊時候的那些聲音,她都想起來了,那個人說:“我想跟你回去,我想你帶我回家。你聽到了嗎?”
聽到了嗎?
她聽到了!她聽到了!
昨晚你說的那些話,我都聽到了。
我來帶你回家。
周徽看到台階越來越少,大門越來越近,門口立著的金雞阿鸞就要展翅飛翔。
快了,就快了。
寂靜無聲的空氣中傳來沉悶的一聲響。
樹梢的鳥飛走了,撲閃著翅膀擋住頭頂微弱的陽光。
周徽眼前的天空也變成了鏽紅色,那是屬於對未來預支的顏色。
就差一級台階,就差一步。一步之遙。
心裡仿佛有什麽東西被打碎了,那是夢碎的聲音。
周徽仰頭閉上了眼睛,冰冷的雨衝破壓低的雲層下來了。
拍打上皮膚是那樣的冷,全身都冷透了。
可就算是這樣,就算是一具冰冷的屍體,我也要把你帶回去。
周徽深吸一口氣,睜開眼睛,跑進寺廟,衝到她面前了。
她仰面倒在水泥地上,長發散落在地面,被雨水打濕,衣服貼著逐漸冰冷的身體,被雨水打透。
殷紅的鮮血從胸口潺潺流出,一股一股,流進水泥地裡,被雨水衝刷成一條條歪歪扭扭的粉色河流。
周徽探不到她的呼吸,摸不到她的脈搏,她聽不到她的心跳聲。
她聽不到那曾經貼在她的心口,奮力跳動的生命力。
“你殺了她。”
周徽雙眼通紅,好像隨時能射出兩道血箭,她緩慢的轉過身站起來,她的槍口指向那個魔鬼。
白世揚站在對面離她不到兩步的地方,看向她的目光也異常複雜:“你沒死……”他握著匕首的手有點抖,跟著聲線也有點抖:“我明明看見你們昨晚被逼進那片橡膠樹林,我明明看見你被那一槍打中,我明明已經把你警察的身份暴露給佤山的武裝勢力,你就算沒死在那片橡膠林,你也絕回不去。”
“是,我沒死,我沒有死,還沒有揭穿你的真面目,我還不能死。”
周徽的槍口依舊穩穩指向他:“你得意的連最後的結果都沒有確認,認為不管我有沒有死在那個人手裡,只要他把我們逼進橡膠林,只要把我們逼上山,我警察的身份只要一暴露,就必死無疑。”
周徽厲聲喝了一聲:“把匕首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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